“小姐,夫人,夫人她——”
容若冲向府门,一个丫环扔下了手里的水桶,死命的拉着容若,秋蝉和靳佑星跃上了墙,分成两个方向窜向房顶。
“小香,我娘呢,你贴身侍候她,为什么,我娘没有出来,为什么只有你跟邻居在扑火,府里其它的人呢?!”
容若拼命压抑着心头的寒气,努力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含泪问道,
叫小香的丫环满身都湿淋淋的,哭着拽着容若要扑向府里的身子道,
“夫人和其它人都在府里,奴婢起夜时迷糊的看到院子里起了火,就赶紧叫了夫人,夫人却叫奴婢一定要逃出来,向小姐送话,夫人自己不肯出来,奴婢真的尽力了,夫人拿了簪子抵着脖子逼奴婢出来的,小姐——”
小香哭着道,大火里发着噼啪的炸开声。
容若迷濛的眼泪在熊熊的火光里映出道道干涸的痕迹。一听小香说容夫人还在府里,容若的心脏几乎僵硬,死命的推开了小香,拼命的冲进了火里。
院子里的各座房子似乎燃烧的很整齐,容若听见各个房间里都有凄厉的呼喊声,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彼伏此起的刺向容若的心脏。大火也毫不客气,不停的袭卷着,像一条扭曲的,可怕的血蛇。
廊下的木头一根根的砸了下来,容若生生的硬挨了一记火棍,胸口不禁闷出一口血腥味,跌跌撞撞的奔进容夫人的房间,容夫人已经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娘亲!”
“娘亲,你醒醒,你醒醒!若儿带你出去!”
容夫人只是静静的躺着,衣冠整齐。安静的面容依旧倾国倾城,依稀带着一丝不舍和担忧,仿佛,她惟一的不舍,就是那份淡然的牵挂,她的离去,是自由,也是解月兑。
“娘亲,娘亲,你醒醒,我是若儿,我是若儿呀!”
胸口涌起了一阵血腥味道,还有些闷痛,焦热的火圈里有些难以呼吸。容若拼命的摇着容夫人的身体,顶着浓烟呛了咽喉的刺痛和窒息,拼命的呼喊,她不想,就这样再次失去。
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即使被容若努力扶着坐了起来,也是安静的闭着眼睛,青丝飞扬,没有一丝的回应。
不知道火卷了多久。
周围连窗子和不远的榻子也快要看不见了,处处都是火光,混浊的浓烟。
娘亲。娘亲,娘亲,娘亲……
容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多少声,可是任容若怎么呼喊,容夫人就那么安静的闭着眼睛,依然美丽如仙,只像是睡着了,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若雪的纱裙,头上只是简单的一根白玉簪子,缀着几点碎如星雪的梅花小玉块,轻轻一摇,簪子如雪轻盈。
容若已经流不出眼泪,她的意识也渐渐涣散,在这片无法呼吸的焦灼火光里,她的心头只有一阵阵绝望。容夫人依然静静地闭着眼,似乎这漫天的火光,和焦灼的烧焦味,还有尖锐哭嚎的人们,都与她无关。
容若哭的累了。嗓子如同被割开,紧紧的抱着容夫人,一起闭上了眼睛——如果,——连惟一的亲人也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火光整整的蔓延了几个时辰。有人说,如一条火龙,盘踞在容府的上空,久久才肯停熄。
清晨的时候,依旧有冷冷的风掠过。
整个容府烧的尽为灰烬,死气沉沉。除了院子里的石桌,其它一切可以燃烧的,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些虚无的黑色殘砖断瓦,还有黝黑的焦末,片片灰烬随着时有时无的风,漫无目的的飞舞。
展风跟在靳佑辰的身后,无声无息,脸色沉闷的可怕。
“七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靳佑星一身灰尘,衣服有些地方还是湿漉漉的,冻的他嘴唇发紫,脸色憔悴疲惫,带着点点的脏乱,他痛苦的低了头,向靳佑辰嘶哑的说话,不敢抬头。
“你们都走开,都走开。”
靳佑辰嘶哑着声音,淡淡的语气。
固执透骨心碎的悲伤。
他打断了靳佑星的话,平静无声的眼神,冷静出奇的声音令靳佑星心底直冒寒气,靳佑辰只是谁也不看,淡淡道,“都走开。”
很平静的话。压抑着痛苦,愤怒,无助,哀伤,还有无可言喻的绝望。
很安静的身影。带着倔强的孤独,说不出的无助,让人只看一眼就深入骨髓的忧伤。
曾经这个府邸,养了那么一对浅笑如水的的女子。那两个女子,是母女,都眼眸如星,净如玉莲,笑如蔓花,如同仙灵,那样淡然,那样聪慧。这座院落里,曾种了满园子的玉琼花,白如冬雪,香若隐梅,样似玉雕,如那对母女一样,安静而高贵,出尘而不张扬。
如今。只是一片黑色的灰烬。
没有悲伤,只有死去的绝望。
靳佑辰静静的坐在被风火卷过的石桌边,一身华丽的衣服有些脏乱,靴脚与袍脚,都沾了黑乱的东西,他只是望着周围一夜之间变得荒凉凄冷的废墟,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不说话。
再没有那个有些调皮,有些清脆,还有些稚女敕的声音,浅浅的叫他,佑辰。
他赶了半夜的路,出了京城忙完事情就立刻赶回京城。虽然有靳佑星在,可是他总觉得心里不安。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秋蝉派人传给他的惟一一句话就是,容家出事了。
靳佑星说,当他绕着烈火炎炎的容府观了一圈,预备让秋蝉看住容若,他负责打破房顶跳进房屋去救容夫人时,又听到那个奴婢小香说,容若冲进了火海,秋蝉听到容若跳进了火海,便也冲了进去。
他泼了一身水,也从容府的大门冲了进去,只看到秋蝉被落下的火木砸昏在地上,只好先背了秋蝉出去,等再转身,容夫人所在的那座房子,已经轰然倒塌——
——他真的没有再冲进去的机会——
“若儿。”
靳佑辰咬紧了牙关,轻轻念道,一阵浅白的雾气,随着口里消失的声音,在风里瞬间消失。血红的眼睛里,旋着深不可测的痛苦与绝望。他放在冰冷石桌上的手,握的泛白,关节突响,隐忍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