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习一握着女儿的手,她手上缚着一对白狐手笼,毛毵毵的毛拢着柳澄的手心。坐在奔驰车里,黑西装打领带的约莫四十来岁的司机。这一切都流露出她家世的显赫。习一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吃吃地凝望着柳澄的脸,话在嘴边却哽在喉间。只是将女儿的手翻来覆去的地搓揉在怀里。一年多的光阴没有见到过这张脸,以往柳澄总是最黏着她的。而此时此刻,却见她紧紧地抿着嘴,两眼伫视着车窗,不住地望着倒退的树木。一股油然而生的微微的凄凉感浮现在习一的脸上。但是不管怎么说,女儿能够平安地归来总是件好事。想到这里,她抚摩着柳澄的一把头发说道:“我已经在大学替你办了一年休学,如果你觉的行的话,就尽快去复学。”
“大学?”她怔怔地说道,并用带着疑团的眼神眱了一眼习一,“我在哪里上的大学?”
习一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女儿失忆了。看来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再。她将柳澄垂落在肩上的发丝捋到脑后,温言款语地说道,“看来你也没有完全恢复,那么再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妈。”她脆生生地喊了她一声。尽管这个词很熟稔,但是她自己的口中第一次叫出来,又对着这样陌生的一个女人,还是觉得略微带着点拗口。“我想去看看校园。”
“也好,你上的大学就在本地。要不先这样好吗?我们先回家吃饭,我叫人煮了一大桌子你最爱吃的菜等着你呢。”她加力握了一握柳澄的手。柳澄望着她头上小巧的青呢帽子底下露出来的油黑的发丝,这是她的妈妈。(更新最快.dukankan.)为什么她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了呢?
她的家是在一幢欧式的别墅里,簇新的外墙,宏伟的黑漆木栅栏门上雕着深刻精致的花卉图安。车子在门前停下,门便徐徐地朝两边移动。她的家竟是这样华丽繁华的。她有点惊异,有点吃惊。车子慢慢地驶进去,有一个好漂亮的花园还带着一个游泳池。
“进来。”车子暖烘烘的,带出一团热气下来。习一亲昵地握着她的手走上几级阶。早有黑衣白裙头上带着小白帽子的女佣出来替她们开门,毕恭毕敬地双手垂立着。“夫人。”女佣再睄了一眼她,“小姐。”
在偌大的客厅里,柳澄见到了她的父亲舒浩天。舒浩天背对着他们,正专一致志地阅读一份报纸。
“浩天,你看谁回来了?”习一一头月兑卸手笼,一头挽着柳澄的手。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柳澄觉得脖子与脸庞轰轰地红将起来。柳澄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舒浩天慢悠悠地将头侧过来,他面目的五官与柳澄有几分相似。然而李浩天给她的感觉竟是一个冷漠。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将眼神从上至下地扫过她,嘴唇翕了一翕。
“快叫啊。”习一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推颡了一把。
柳澄只是木然地走到舒浩天的身边,张了张嘴,她口中的那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舒浩天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是还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吃饭。”他简短了说了两个字,便从她的身边绕过去。柳澄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感到一丝委屈。
“来,月兑下外套。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习一以微笑掩饰对李浩天的不解。她又亲亲热热地对柳澄说道。
吃饭席间,只有习一对她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然而舒浩天连菜也没有搛过一根给她,兀自埋头吃饭,只是间或插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柳澄絮絮地将自己受伤过程,以及遇到陈慕思,又住在他的家里一一跟他们讲明了。只是她口中的陈慕思用一个恩人来代替。
“柳澄,那我们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这个大恩人。”习一殷勤备至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你最爱吃的,我叫佣人煮的。”
一直闷头吃饭的舒浩天忽然说道:“你这次回来就赶紧将学业完成。如果你想出国留学也可以,我替你去操办。”
柳澄吃惊地睁大了眼眸。她这次回来还是打算留到陈慕思的身边去的。她嗫嚅着。还是习一替她答了:“我看柳澄还没有恢复记忆。我打算约个名医替她去瞧瞧。这读书的事以后再,也该让柳澄休息一下才行啊,不能操之过急。”
舒浩天两眼闪出逼人的光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脸板得更凝重了。
吃过饭之后,在佣人的带领下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居然这样奇怪。没有一丝一缕女孩的味道。说到底这间房间就像是一间客房,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在床上坐下来。望着这冰冷的房间(尽管这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这是她真正的家吗?
她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以为是习一来了,忙步出房间,却看到的是舒浩天。
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
舒浩天只是将唇角抽动了一下,撇过脸。她看到舒浩天脸上流畅坚毅的轮廓线条。
“爸,这是我的房间吗?”
舒浩天眉毛微微地锁起来,尔后生硬地答了一句:“不是。”
见她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舒浩天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失踪了一年多,我们都以为你消失了。所以我把你的房间改为客房了。你已经二十岁了,我养了你二十年了,该尽的义务我也尽了。我希望你这次回来可以把学业完成,但是这个房子已经没有你的房间。我会替你交学费,一直到你大学毕业为止。至于生活费,那得靠你自己的能力去达到。”
柳澄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舒浩天这样平静地将这番话说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