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点十分,小韦和小邵便往省政府大门口赶,根据要求统一坐大车去殡仪馆。刚走到半路上,遇到机关党委的同志,说参加的人数太多,原先安排的车辆坐不下了,请到后门去坐其他车。
小韦小邵匆匆赶到后门,果然那里也停了几辆大车。
刚刚找位置坐下,前前后后热热闹闹地互相打了招呼,就像是参加某人的婚礼似的,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不进殡仪馆铁定不会改容。程序究竟只是程序,即便在告别仪式上个个板着一张脸,也仅仅是出于一种无奈的礼节。毕竟,人是向往快乐的,找乐子是人的本性。就像苍蝇们在没有被拍死之前,总要公的母的捉对嬉闹厮杀一回。一定要归结,也可以归结于乐观主义的人生态度。
九点半到了,司机启动了车子。驶出大约半公里路程,大家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机关党委的短信通知:师毕节同志告别仪式参加人员范围有变,请各处室依旧派代表参加……
“这不是胡闹么?一会儿派代表,一会儿全体参加,现在又改成派代表了。”
“都说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我们既不动摇,也不懈怠,就怕领导瞎折腾。”
机关干部们交头接耳乱议论开来,当然还是笑嘻嘻的表情。有的在接到处室领导电话通知不去后,赶忙下车,想到可以腾出时间多干点别的事,也不去埋怨了。
只有小韦傻傻地坐着没动,像在读一本推理小说似的苦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又变了呢?这是谁的主意呢?”
到了殡仪馆,发现人少得可怜。丧事和喜事一样,也图一个热闹。人一少,就觉得冷清了,死人无所谓,活人有些没面子。
至于省委副书记洪息烽,更是迟迟不见踪影。
“为——什么呢?”小韦学着蔡明的傻妞口气,把办公室主任老祝拉到角落里责问。
“嘘!”老祝贼头贼脑地环顾四周,压低嗓门道,“还能为什么呢?让大家都参加,是洪息烽的主意;现在突然变卦,还是他的主意。”
“为——什么呢?”这回学蔡明的,不是小韦,而是小邵。因为小邵骨子里就有傻妞相,基础比较好,属于原生态表演,自然比小韦更惟妙惟肖。
“有一些对师毕节不利的传言。”老祝边说边闪乱着眼神,一副贼人的嘴脸,“小姑娘嘴管严一点,别到处乱说,听到了吗?”
“究竟是什么传言呀?”小韦企图穷追猛究,死缠烂打。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了吗?”老祝板着脸道,“追悼会也好,告别仪式也好,都是很庄重的场合,是给死者盖棺定论的,有身份的领导能随便来吗?一来,准要说某人是优秀的共产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还要说他一生勤勤恳恳,清正廉洁,等等,少不了就是这些话。可是万一,万一发现有什么事,这些话能随便说吗?”
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老祝一会儿神神乎乎地开口透露几句,一会儿又不轻不重地责骂几句,完全把俩妹子当成自家的晚生后辈,半疼不恨。
告别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参加仪式的代表们排着队伍进去,依次上前给师毕节默哀鞠躬,目送道别。黎平像一根木头竖在旁边,接受大家的握手和问候。小韦关注着她的表情,觉得她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正用她最后的一点余力,握别所有的来宾,握别所有的过去,握别所有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