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马上就毕业了,说说你的理想吧?”
小小眨眨眼睛,思索了一下:“我想当作家。”
“你当真啊?”陈小建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答案会是这样,“别以为自己管了两天文学社,就灿烂得没边,文艺圈有多不好混你知道吗?”
“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那个人就是我,孙——小——小!”她一字一顿地说自己的名字。
陈小建看她认真的表情,也不知她的话是否发自内心。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是打击你。你看看现在的文化市场有多垃圾,新华书店都要黄了,你又不是没看见。像曹雪芹那样,十年写一本书,把自己都写死了,才出个半截的精品,现在的作家,一年写十本书,那成色比得了吗?可话说回来,他不写十本他活不下去呀。用你那聪明的脑瓜一想就明白了,三、五千字的短篇,你没个十天半月的构思写不出来吧,稿费呢,也就二、三百块钱。而且你的素材和灵感不是每半月都有吧,也不是每一篇都能发表吧,况且发表一篇文章等待期是六个月,最快也是三月。没等到见报,作者先饿死了。再说,现在火得都是什么文章?安妮宝贝那样用下半身写作的,是火,收破烂的都买她的盗版,可你能写吗?什么我是28岁处男,爱上一个65岁老太,为了证明我爱她,我拼命和她*。这样的估计你也写不了吧。你知道一个女星要想红,得跟导演开多少回房吗?这还算暗的,要是明的,你得先*衣服去拍*集或者三级片。你还可以选择当‘呕像’,可回头挣那点出场费都不够买安眠药的。”
“你的唾沫喷着我了”。小小不耐烦地打断他,继而慢条斯理地说:“我太爷爷是给人说评书的,我爷爷快80岁了还能写一笔好字,我爸更是满月复文章,还当过文书呢,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所以我想基因累计遗传到我这,应该出个巨匠、大家、大腕,大,大——”她大了半天,却没词了。
“大尾巴狼!”
“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小小并没理会陈小建的话,自顾自地说。
要说当作家,确也是小小的理想,但她更觉得与其说一个根本不能实现的倒不如说一个根本就很难实现的,起码这样还有努力的空间。她不想宿命,可她对某些类似宿命的东西根本毫无办法。
“丫头,我还是带你看点实际的吧!”
陈小建驱车来到一处办公楼前。小小抬头一看,是某区政府办公楼。除了安静的有点让人紧张之外,和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看这,”陈小建指着她脚前的一排宣传栏,“想去哪家?”
小小见上面写着财政局、土地局、国税局、地税局、审计局、教育局等等机关名称。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声不响地转身上车了。
欣喜?或者也有一点儿,像范进那样终于等来了大富大贵,但她的大富大贵远比范进来得容易。事实上那些字眼带给她的更多的却是不安,关于死人有句话叫入土为安,关于金钱有句话叫落袋为安,而关于陈小建呢?陈小建是纯洁的,但陈小建身上的附加带给她的就像那些字眼带给她的,几乎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至少当前还无法回避的不安。哪怕自己真是一只凤凰,对面也有一棵梧桐,哪怕梧桐有引凤的愿望,凤凰也有栖息的梦想,可它能飞上去吗?它能飞得万无一失吗?
这也是三年来她一直不肯给陈小建名分的原因,尽管她们的实际可能早已超越了名分的本身,比如信任、依赖和快乐。她像古代的贞洁烈女苦守自己的贞操一样固守着那个所谓的名分,这最后一道防线竟坚不可摧地让陈小建始终无法穿越。
是的,文人总爱用最后一道防线意指身体或者两性,但对孙小小来说,最后一道防线竟是这个对别人来说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名分。不是吗?人类作为灵长类动物的最高统治者,同居不是一个最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即是轻而易举,值得那么在电影里、书籍里、无孔不入的信息媒介里大肆渲染吗?如果将它定义为最后一道防线,那么在同居泛滥的今天,又所防何人,所防何事?
同样,像陈小建说得那样:“不结党、不树敌,方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妙计”,为了不让青春的情愫成为将来“良辰美景奈何天,都付与断壁残垣”的一腔感叹,她也唯有这样的固守,她的固守缘于她的不安,但更包含着她的尊严。
陈小建看看小小的脸,纯净而安静,便想知道她的想法,“选好了吗?”
“我不选!”她翻了一下眼皮,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小建也不再问,因为他也知道这也不是他俩能决定的事情,归根结底还得求助老爸才行。
陈小建的父亲一张瓜子脸倒长着,很像画像上的秦始皇,但表情远比秦始皇严肃,三十多年的官场生涯练就了他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但对陈小建这个唯一的家族继承人基本还是有求必应的。
那天他听陈小建的叙述,就像听下属作工作报告,最后还问了一句:“完了吗?”
“完了。”陈小建回答并等待他的答复。
他在书房里踱步、沉思、坐下、喝茶。冗长而沉闷的空气不免让陈小建有些紧张。终于,父亲的目光落在一本精装《红楼梦》上,陈小建并没见父亲看过这本书,就揣摩他此刻的用意。
“你知道林黛玉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病死的。”陈小建赶紧回答。
“错了,因为她一无所有。”父亲的声音冷峻得让人有点害怕。
“爸”,陈小建不免有些急,“一无所有是可以改变的,您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就算我有这个能力,可你以为我是慈善家吗?现在的行情你不是不知道,明码标价的是小,不标价的才是大,就算不用现金,可人情总值那么多吧。”
“爸,我是认真的,您总得见她一面,”他还想说点关于小小的种种好处,但又怕不合时宜,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他站在门口看父亲又仰面沉思,又踱步,又喝茶,半晌才好像忽然想起他还没走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即认真,见一面也好。就在新华吧,你安排一下。”
新华大酒店?黄石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陈小建的心一下乐开了花,他一边奔跑着跳下楼梯,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老子疼儿子,天经地义!”
作者题外话:我想写的是当代青年的生存状态,尤其是广大的“穷二代”们,不关心他们何谈民生?也许我的文章处处充满铜臭,但金钱真的正在玩弄我们的灵魂!广大读者朋友,谢谢您的支持,谢谢收藏!谢谢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