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远离长安街,天就彻底黯淡下来了,大雪犹自下不停。
前方路边有一家麻辣烫,大雪纷飞的日子生意更是红火。俩人跻身进店,找位置坐了。
“老板!来一打啤酒,冰的!再上五十块钱的羊肉串!”
“好嘞,马上来!”身着草原长袍服饰的新疆老板热情地上了酒肉。
包子举碗和庄朗明碰酒,自己小小抿了一口,却见庄朗明举起那只大腕,咕噜咕噜的,将整碗酒一饮而尽。
北方人为抵抗严寒,做的酒也更是浓烈,庄朗明的肠子有大半年没有趟过酒精,一碗酒刚下肚,整条肠子像是着火了一般。顷刻之间,刚才所觉冷冻化作一股热气,贯穿每个关节。
“好酒!”庄朗明盛赞。
自父亲庄建业去世后的这半年,他便忙于四处奔波,毕竟开出租车的工作说不上轻松,平时和包子缘悭一面,高兴心情自不必细说。
庄朗明拿起酒瓶,再次为自己斟了满满的一碗。
包子见他喝起来和以前一样暴力,玩笑道:“先吃东西,空月复可别喝这么猛,小心你会肾虚!”
“诶,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和你喝酒是我生平最快意的事情!来,干了它!”
包子知道庄朗明自来喜欢豪饮,怕扫了他的雅兴,只好舍命陪君子,举碗和他对碰。
外面雪下得晃晃琅琅的,两个人就此在热闹嘈杂的帐篷摊子中对饮。
酒过三巡。
包子掏出一盒烟,递给他,“来一根!”
庄朗明摇头,摆手。
“好家伙,这可是中华的,您还瞧不上啊!”
“包子……”庄朗明拿起羊肉,咬了一口,清淡的说:“我戒烟了。”
“戒烟?”包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丫的没醉吧?”
庄无奈的笑笑,“我真的戒了。”
“为,为什么呀?”
无怪包子这样质疑,五年前,庄朗明还没有因罪入狱时,那时的庄每日必抽,每日必饮,每日必赌,每赌必输,每输必抢……所以有了之后三年的牢狱时光。
而如今,三年过去,坐在这锅滚烫火锅对面的男人,那个曾经别人口中的痞子明是否安在?
庄朗明沉默有一分钟,突然无比伤感,“我爸去世前,给我写了一封遗言,里头只要求我答应他三件事……”他抬起头时,有些血红的眼睛让包子吓了一跳。
不要再抽烟,不要再打架,不要再赌博——耳畔便又想起庄建业教育过他无数遍的的话,还有那句从小就耳提面命的话语:不要抽烟,因为抽烟伤身。不要打架,因为打架伤人。不要赌博,因为赌博伤的是这个社会。
“——你现在都戒了?”
庄朗明耸了耸肩,眼睛更加酸涩,倒是长呼了一口气,“哎……我妈从小不在了,是我爸千辛万苦将我一手拉扯大的,可是我这辈子最最对不起的人却是这个最最爱我的人。我彻底伤透他的心,辜负了他的养育之恩,抽烟、赌博、打架这些父亲生平最憎恨的东西,我却曾无一不会,无一不做,甚至……甚至连他死前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能见着!有时我在想,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糟糕透了!包子,你说是不是啊,呵……”说完,他强行让自己笑出来,可是失败了。
包子伸手搭他肩膀,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
庄朗明喃喃的低下头,身子有些发抖。
在他出狱前,庄建业开着的出租车在二环出了交通事故,经抢救无效,在医院的第二天便离开世界。庄朗明被困在牢里,直到庄建业闭上双眼都没能出来见上一面,唯有几日后,在牢中收到一张写有老人遗言的信件,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十九个字——
阿明:
不要再赌博,不要再打架,不要再抽烟。
爸爸。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寒冬,庄朗明坐在黑暗冰冷的牢房之中,穷对四面冷壁,手握这张书着十几个字的纸张,不住的发抖。
“好了,不提那些伤心的是事情。”包子再次举起碗,“喝吧!”
庄朗明举起碗,一饮而尽。
包子怕他再次提及伤心事,总是捻些不要紧的事情说,当然,他总有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可以讲,尤其喜欢吹嘘几句发生在他身上的艳遇事件,或者是某某学校又有经典内幕,J大的某某班花单身时间破记录,再或者是哪个校花的老妈原来竟是个*……
庄朗明有意无意的听着,反正喝酒有个良伴已经足够,其他的听听则已。不过那些行行色色的花边事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倒是提到了学校,让庄朗明想起了一件事情。
“包子,有件事情要你的帮忙。”
包子伸筷子夹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