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按着在峨嵋山的情况来说，陈秋娘早就是一把飞跃而起，更是用着宽大的衣袖轻巧地就拂开那向着方二夫人泼去的热茶，而此时，她却只能按捺住自己，闭着眼睛，任由着身后冲过去的方慎把她给硬生生地扑倒在软垫里，全身的骨头都感觉震好大一下！
“夫人！”
“大少爷！”
惊呼着的声音，从丫环的嘴里出来，那人连忙着分成两拨儿，一拨冲着方二夫人过去，另一拨则是冲着方慎，两边人都有些急，动起来还是极讲究规矩的，没有慌乱的样子。
方二夫人没有让茶水给烫到，心里却是有些余悸，本想着好好受新媳妇一拜，哪里料得到会是这么个样子，还差点儿让茶水给烫去，望向试图自己起来的陈秋娘，便是一个眼刀子刮过去。
“还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起来，我怕受不得你这一跪，还是免安吧。”她没好气地说着，目光落向被扶起来的方慎，又笑得极为热络，“慎哥儿，过来，让母亲看看，是不是又长大了许多？”
陈秋娘不是没有感觉，眼尖地早已经发现方二夫人并不喜欢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世上的人，总不能讨每一个喜欢，她又不是银票！
人家不要她跪，她到是省得很，直接地站起来，样子还是很恭敬的，嘴上应着，“是的，母亲，多谢母亲怜恤。”
方慎听着方二夫人一说话，到是赶紧得就冲过去，那个双手，还小心翼翼地扯着方二夫人的袖子，面上的担心显儿易见，“母亲，母亲，慎儿来了。”
“嗯，慎哥儿乖。”方二夫人眼里的慈蔼清晰可见，似乎并无作假的成分，好似对着自个儿的亲生儿子，笑得极为满足的样子，“慎哥儿，昨晚与姐姐睡得可好？”
这个问的，让陈秋娘就算是再淡漠的性子，也忍不住晕红半边脸，到底是知事的，出嫁前嫂子也是说过的，虽然嫂子说得磕磕巴巴，且面上极为难为情的样子，她到是听出几分端倪来，男女之事，传宗接代，自盘古开天地便有的事，但这样子当着一屋子里的丫环问出来，她听在耳里，面上是羞怯，心里到是生起几分不悦来。
“嗯……”方慎哪里晓得这些个，有人问起，这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他一直是由着方二夫人亲手带大，与方二夫人之间极为亲密，她一问，就没个隐瞒的，话跟个水一样冒出来，“嗯，姐姐好软的，慎儿喜欢跟姐姐睡，母亲，慎儿以后都跟姐姐一起睡觉，好不好？”
要是这换了别人，早就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闺房里的事尽付人耳里，让陈秋娘即使是羞恼，也绝不是她能轻易地挽救回来的事，她站在那里，双颊控制不住地泛起红晕色，低着头，觉得两边脸火辣辣的，跟个烧起来一样。
“嗯，慎哥说的是。”方二夫人好像是极为高兴听到这样的话，落向陈秋娘的目光也变得软和一点儿，至少没再放不悦的眼刀子，这媳妇的出身比她高上许多，让她心里极是不自在，再说着，又不是她选的媳妇，心里头的不喜就甭说的，“秋娘，如今你已经是慎哥儿的媳妇，可千万要将慎哥儿给照顾好了。”
这一声“秋娘”，比着她说话的声音要重一些，秋娘哪里能听不出来，到是低眉顺目地应承着，没有任何的不悦表露出来，“是的，母亲，儿媳会的。”
“光是嘴巴说着没用的。”方二夫人说得很果断，面容带着几分严厉，“秋娘可知这个道理？”
这是在为难她吗？
秋娘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这是在摆下马威给她这个才入门的人看，真个是好的，硬是按捺住自个儿的脾气，低头应着，“是的，母亲，儿媳省得。”
她自小生活在峨嵋山，性子一直不曾被拘着，到是入得京城，才把自个儿稍稍地拘起来，鲜少有人对她这么不客气，江湖中人更不会，就是入得京来，那位宫中的圣人，如今再来一位，让她真想……
但只是想想，她没还愚蠢到喜怒露于形色，把自个儿的根本暴露太傅府里，就是方二夫人在这一屋子的丫环面前，严厉地叮嘱着她，她还是做出听话的样子来。
“哟，夫人，妾身给夫人请安来了。”
远远地就听见声音，人未到声已经先到，透着一股子高兴劲儿，话音才落，那人已经进来，一身暗紫色的裙，打扮得还算是素净，并不若方二夫人那般金光灿灿，一看过去，满面的笑意，却不知道是带着几分真几分假的。
这便是府里的张姨娘，府中各管事皆由她掌管，她听命于方二夫人，被方二夫人压在下头，见着方二夫人像是见着亲姐姐一样，或者说比见着亲姐姐还亲一些，笑得几乎都看不见她的眼睛。
“大少夫人，真个是水灵的。”张姨娘绕着秋娘一圈，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嘴里还“啧啧”有声，“将军府里的嫡女，果然是不一样，到让我大开眼界了。”
秋娘并不认的，这府里的人，哪里可能都认的，就算是方二夫人，要不是上次见过一次，说不定她也是认不出来的，只是，这个人是谁，在方二夫人的面前自称“妾身”，还能在方二夫人面前这样子说话，从这个来猜，必定是方太傅的姨娘，而方太傅府里只有一位姨娘，那便是那位二少爷方业的亲娘——张姨娘。
不一样？
秋娘在暗自月复诽，难道她长得三双胳膊，三个脑袋不成？还不一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两只耳朵的？
“秋娘，这是张姨娘。”方二夫人介绍得极其简单，没有多余的话，面上到是缓和些，没像刚才那严厉，却是端着个姿态，仿佛怕着被张姨娘的气势给压下去，“过来，到我这边来——”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慎已经站不住，“母亲，慎儿肚子好饿，慎儿要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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