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良一只脚踏进九仙门的时候,一只青鸾纸鸢正好高高掠过她的头顶。
青鸾飞入大明宫,紫凤衔花出禁中。
真是个好兆头哪!
“宜良,在看什么?”
说话的是沈宜良的叔父,沈荀。年初得了个武散官阶,从四品宣威大将军。今日是奉旨送沈宜良进宫。
思绪被拉回,沈宜良看向身畔的叔父,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只是有一只纸鸢飘过,所以多看了几眼。”
沈荀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的天空上有一只青鸾纸鸢,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来对沈宜良说道:“叔父只能送你到这里,我想该说的,父亲和大嫂应该都说了。”顿了顿,又说道:“照顾好自己。”
沈宜良福以一礼,说道:“多谢叔父,往后祖父和母亲还望叔父多加关心照拂。”说着,曲膝又是一礼。
沈荀连忙扶起她,说道:“好了,快去吧,让皇后娘娘等着可不好。”
沈宜良起身看到叔父朝着她身后的方向点头示意,她转头一看,见一个执着拂尘的红衣太监正候在不远处。
“叔父保重。”
说罢,便小碎步地朝着那指引太监走去。
沈荀站在九仙门口望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淡出视线,才转身离去,他脸上,分不清是沉重担忧,亦或是松了口气以后的茫然。
皇宫的宏伟壮观是沈宜良那个年纪所难以想象的,纵然她从小生活在高门大宅里,见惯了珠帘绣帏、桂依兰桡、珠宝乾坤之景,也无法掩饰她初进宫时心中忧喜交加的忐忑。皇宫是那样的大,而她今日只是从皇宫西门中的一个小门进入的,只是皇宫的一角,却已然仿佛走都走不完了,如果没有前面引路的太监,她大概会迷失了方向。
走过麟德殿,再绕过翰林院,沿着太液池一路往东行走,她甚至还能听到从梨园里飘出来的阵阵丝竹之声。再经过含凉、蓬莱二殿,终于到了皇后的寝殿——承晖殿。
到了门口,指引太监让她候在门口,他先行进去通报。沈宜良规矩地站立着,几乎与两旁守门的侍卫站的一样笔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等了半日,终于出来个人,却不是刚才的红衣太监,换了个头绾双鬟、身穿白底草绿齐胸襦裙的标致宫女,笑盈盈地对她说:“沈小姐,皇后娘娘召你觐见。”
沈宜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跟在她的身后垂首慢慢走进去。
她的眼睛不敢乱瞟,视线只停留在那宫女的裙角之上,看着那裙幅在走动之下翻曳的如一弯绿浪,愔愔乱人眼神。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如果她没猜错该是其中的雪梨香。
“皇后娘娘,沈小姐来了。”
听到宫女回禀,沈宜良赶紧收回思绪,盈盈拜倒在地:“臣女沈氏宜良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沈宜良站起来,却不敢抬头,视线只定在自己的鞋面之上。
“宜良,不必拘礼,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皇后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沈宜良这才微微福了子,慢慢将头抬起,看向皇后。
皇后未满四十,眼角却生了细纹,穿着一件豆绿色绣牡丹滚金边的大袖衫,里面是一件红色的织锦大袖衫,露出精致的袖口,仿佛红花绿叶搭配在一起显得相得益彰;一条红底金蝴蝶的披帛优雅地垂在臂弯处,端庄又不失雅致,大气又不失玲珑;头上只戴了几件黄金的钗饰,看得出是极简朴的。想当年皇上被女皇贬去庐陵,皇后跟着在那穷乡僻壤整整生活了十五年,应该是吃过很多苦的,所以才懂得节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