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域古殿,血腥浮动,唯有那凭空燃烧的幽幽鬼火明明灭灭。
“当啷”一声,盛血的钵盂应声落地。
“贱婢……”雪杀的眸中燃烧着浓浓怒意,看着跪地的红叶。
红叶惊慌失措,连连叩拜,“主子,奴婢,奴婢不知……这血难道有什么不对?主子明察。”肋
雪杀苍白的手兀自抬起,复又落下,强行压制下陡然而起的怒意,冷冷道:“是谁?”
“主子,奴婢,奴婢不知主子所说为何……”
雪杀转身,“咯咯”冷笑,“说,谁让你下的药!”
红叶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主子说笑了,主子圣福在天,六界俗世之药怎能伤您分毫。又有谁会做这徒劳之事。”
雪杀久未言语,一眼看进红叶的眼里,纤细的素手缓缓抬起红叶的下巴,“你以为,这‘冇斯’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还是你忘记了你体内的‘天心’?红叶,看来我是太过宠你了。”
红叶闻言叩拜:“这,这,主子,奴婢毫无办法。”
纤细指尖轻轻抚触着红叶纤细的脖颈,“我知道,凭你,尚还不敢对我用这‘冇斯’。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你的主子只有一个。”
红叶有感于雪杀的心细入尘。是的,她自是甘愿为奴,甘愿亲眼看着她一点点一滴滴占据了他的心。她知道,即使从琮华雪主到尘世蝼蚁,爱、恨、错、念之后,最终他还是和主子交织在了一起。她于黑暗处一点点看着主子的月复中,孕育着一个注定不容于世的孩子————他的孩子。那日玄冥找到她,她知道自己手中的血盂早已不经意间多了别的东西,那时的她尚且不知玄冥做了什么手脚。但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玄冥眼中那种不容掩饰的哀恸之色,所以她想,那个阴冷月复黑的冥王那一刻大概也是心痛的,或许他也如自己一般,定是不希望那个孩子平安出世。于是她装作不知,依旧如常地为主人奉上新鲜的血液。只是她不知是太过高估了自己还是过分低估了主人的睿智。镬
雪杀凝视着兀自愣神的红叶,“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
红叶心下悚然,不过眨眼之间,主子业已洞悉一切,不禁低头称诺。
雪杀双眸瞥过地上打碎的血盂,“以后,这入口之饮,尔等不必操心。”话语方落,月复中一阵微痛,雪杀右手微微抚上依旧平坦的小月复,一阵温热涌入掌心,清晰的脉动愈加明显,“你自退下。”
宁静的空间里,鬼火明灭之间,“咯咯”的笑声从雪杀月复部传来,“娘亲,云杵好饿,云杵好饿。”
雪杀绝美的脸上不经意间浮起温暖的笑意,尽管她依旧不知道这样冷情绝心的自己怎样做好一个母亲,但当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这般清晰地和自己说话,心中一时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想到两世风雨沧桑,离恨别苦,而今这个孩子的到来,到不知是对是错。这样想着,一滴清泪潸然落下。
稚气的男童声响起,“娘亲,你怎么哭了?娘亲不哭,待到云杵出世,定杀尽天下让娘亲伤心之人。”
雪杀的心中微微一颤,眸中笑意温和如三月初阳,“云儿。记住,强势足以自保,切勿祸及苍生。这,是娘亲对你唯一的企望。”
月复中孩子显然是听懂了雪杀的话语,“娘亲,云杵不需要强势,自我出生,天地万物皆为我用,云杵本就是为强势而生的。”
虽然云杵还未出世,可是雪杀依稀感到了月复中孩儿话语间的凌厉煞气。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也不足以坏到要用整个天下来赌自己孩儿的性命,话语间复又恢复冰冷,“记住母亲的话语,做到这点,才配做我的儿子!”
“娘亲,六界之中,孩儿定只尊娘亲一人。再过七日,孩儿便能出生。娘亲,云杵现在好饿。娘亲不要再喝这些卑贱奴仆奉上的极不新鲜的血液,孩儿要喝子时三刻出生的童男童女的血液。母亲,云杵好饿。”
雪杀心中一痛,极不情愿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一般过着嗜血为生的日子。
月复中的孩儿似乎读懂了娘亲的心思,“娘亲,孩儿出生后是无需饮食的,因为孩儿是集至尊至魔的精气于一体,所以在未出世之前,母亲吃什么,云杵便吃什么。母亲,几日而已,孩儿真的好饿。”
半晌,雪杀双手缓缓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月复,眸中涌起不复常见的沧桑之色,“好!”
话语刚落,雪杀便化作一道红光,瞬间破开冥域出口,越过漫漫蜀山,向着洛城方向而去……
夜幕降临,宁静的小院里。妇人看着床上好不容易哄睡的一对双生孩子,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妇人坐在床边,用那因为常年劳作而结满茧子的粗糙大手轻轻抚模了下两个孩子的小脸,继而给孩子掖紧被角,转身出门,准备梳洗一下安寝。片刻之后,妇人动作极为小心地轻轻关上房门,生怕一不小心扰了孩儿的美梦。妇人顺手解下发上的布巾,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卧房中的红衣女子吓了一大跳。妇人看着来人伸出白玉般的素手,轻轻抚上孩子的眉心。妇人大惊,飞一般地奔到床沿,健壮的身躯挡在来者身前,惊恐地看着这个宛若画里走出来的红衣女子。
雪杀未闭双眼,看着这个浑身颤抖的妇人依然惊恐地挡在自己身前护住自己的孩子。
“你让开,我要的,只是你的孩子。”
妇人的眸中满是惊惧和哀求之色,“姑娘,求你,求你绕过我的孩子。奴家愿用我自己的命抵我孩子的命,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雪杀依旧凝视着这熟睡中的孩子,苍白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红光。
妇人见状,不知哪里滋生的勇气,疯狂地拔下发上的木钗向着眼前的雪杀刺去。雪杀素手轻抚,香风拂过,木钗旋即月兑离妇人的双手,在一孩子的脸侧划过一条浅浅的血痕,孩子应声而哭,嚎哭之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空气中诱人的血香在无端蔓延,在这浓浓的血香里,雪杀的意识逐渐模糊,心中不自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杀意。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一步步向着床上的婴儿走去。那一刻,她在血香中逐自沉沦,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身子犹如任人支配的傀儡般散发着一种嗜血的狂热。她于眼前看见漫天彼岸花海之中,初生的婴儿嬉笑着向她奔来……意识无限迷乱,雪杀口中喃喃,“血……血……我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