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挤,不要挤,排队挨号,排队挨号!”缠着绷带像灰太狼似的“田鸡”站在储蓄所柜台外正大声地吆喝着。
业务从来都是小羊羔拉屎——稀稀拉拉的振兴储蓄所,今天却是皇帝给太监沏茶——反常得很。一来上班,门外的人就已经等了里三层外三层,一开门,人们一下子就把柜台外挤得水泄不通。
“魏猴腚”至今没有上班,“胖小”请了一个月的病假,虽然所里只剩三个人,但还是破天荒地开了两个窗口:高姗,黄萍一人一个。伤痕累累的“田鸡”则充分发扬“轻伤不下火线”的革命精神——呆在家里只能是旧疤添新伤——在外面大声地维持秩序。
“他女乃女乃的,都什么年代了,行里还不上排号机,每人一号准不会这么乱!”望着无序拥挤的人群,嗓子都喊哑了的田吉暗暗地骂道。
他骂归骂,但他心里绝对高兴得上了天。因为这些人正是他田大主任招来的。
他招来的?难道是为了对付“魏猴腚”的丈夫——摇晃着杀猪刀的秦屠户吗?
不,不,不!这些人是来领工资的,这些人都是附近那家机械厂的工人。真是奇了怪了,怪了奇了,他堂堂的新亚银行的田大主任(高级粉领,不对,他是男的,高级金领,也不对,一个储蓄所的破主任,没到那个级别),岂肯俯首屈尊与整天出大汗流臭汗的蓝领弟兄打交道?
当然他不肯,他也不会那么做。
他前两天买了盒“中华烟”拜访的是他的老伙计——卜德志。卜德志是机械厂刚刚上任的“一把手”。
二十年前,他与田吉都在棉麻公司,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一起捋小鸡,一起发孬使坏坑害人。那时田吉,不,他本姓麻,人送外号麻五,而卜德志比麻五小一岁,大家见他俩整天烂韭菜不破捆,就唤他卜六。有一首打油诗是专说他俩的:“麻五卜六,两块臭肉;卜六麻五,狸子和狐”。
卜德志,不得志,他真不得志。他来到这家不小不大的机械厂都十五年了,干了十年的“二把手”了,“一把手”换了好几个,就是没有他的份。他一定痛骂自己的老爹N次了:怎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个臭名字!不过,功夫不负苦命人,三天前他就被任命为“一把手”了!
卜德志这个“一把手”,既是临危受命,也是因祸得福。福是他的,祸当然是别人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