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蚨这辈子都没觉得如此刻般绝望,正襟的额头好烫,嘴唇惨白干燥,眼皮沉沉打架,却还在温柔的笑着试图宽慰她。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爷的伤再得不到医治,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一定不会。懒
他们会等到有人来救,不过再忍耐一阵,正襟会忍耐坚持住的。
她费力挪动身体,让他的脑袋可以枕在她的腿上。
几线银色月光从陋室的窗棱缝隙投射进来,密密匝匝几乎连成一片,照见他玉琢的面,此刻正沁汗蹙眉,微微颤抖。
“正襟,你不知道吧,几年前我还在做丫环的时候,也被关过柴房,因为我冲撞了老爷的小妾,三天三夜米水未进。
那个时候真当自己是活不得了,可我不甘心呐。你跟我说人人平等,那个时候我是不懂的,但我可知道凭啥一个不小心吓了她一跳,我就要死呢?
不行,我得活,还要活得好好的。你看,如果不是我咬牙挺过来了,哪还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呢?
所以,正襟呀,我知道你难受,可千万别轻易放弃,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要过呢。”
她在他耳畔低声絮絮道,过于寂静的夜,让这点轻微声响传进了商步起的耳朵里。
他噙着泪哽咽,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多年练就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事眼下全使不出了。虫
正襟闭着双眼,该是不甚安稳的睡着。
可他似乎是听见她温淳若水的话语,眉心抖了几抖,嘴唇嚅喏,像是唤了她的名。
青蚨缓缓笑开,这个时候,她反倒平静下来。
最坏的结果想到了,那么只剩下一句话——天上人间,有你在,我并不介意要去哪里。
她的手反剪身后,只得咬破嘴唇舌头,让温热的血液滋润他干涸的嘴唇。
商步起噙在眼眶的泪花,终于忍不住坠落,融进尘土,辗转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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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秋的夜已掺杂了些许寒凉,青蚨渐渐打熬不住,身上越是冷,就越是想入睡。
“大少女乃女乃?”
青蚨重重点了下头,慌张四顾,问商步起,“嗯?何事?”
“外面似乎有打斗的动静。”
青蚨侧耳细听,还真的是,只是声音很沉闷,像是斗战双方实力根本不在同一层级,几招便有一方辖制了另一方。
突地,柴房脆弱的门板被重物击穿,木板崩裂破碎。
青蚨只觉大片黑影飞扑过来,尚未来得及反应,那黑影滚落半尺开外,竟是一男子抱着肚子哀哀叫唤的男子。
忠回的身影在匝满地的银霜映衬下,格外的英挺俊逸,如天神一般。
他从门外飞跃进来,扫了被缚三人一眼,便拎起那半残的男子摔出门外。
他二话不说,提剑割断几指粗的结实绳索,背起商正襟,交待商步起照看青蚨,便飞也似的往外走。
外面,火光清楚照亮了一边倒的胜局。
客栈老板一干人等,如虾兵蟹将蜷缩坐一圈,周围是十来位看起来江湖打扮的人,男女皆有。
他们脸上无伤,气息不喘,甚至连衣角也没乱一点,显然方才几乎没费气力。
忠回同他们打过招呼,便直奔客栈上房,那里一穿着中衣,背着药箱的老者正等着,看来是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青蚨来不及内疚,她也盼着大夫给正襟看病呢。
忠回包扎伤口,大夫号脉开药方,商步起拿药,青蚨煎药。
几人分工合作,一语不发,却默契十足。
最浓重的夜色过去,天际划出了一线鱼肚白,红霞势如破竹,钻出那一线缝隙,洒落人间。
青蚨喂正襟喝下了最后一口药汁,看他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忠回不知出去打点什么,她本想等他折返再细细询问,可不过片刻功夫,她就趴在正襟床边昏睡过去。
她是被脸颊上细细痒痒的感觉弄醒的,睁开眼,阳光晃得她眯了眯眼,一只修长手掌即刻为她遮挡起来。
她眼瞳一缩,轻握住他的手拉开,映入眼帘的,是她不知在多少晨间苏醒时看到的温润笑脸。
第一次,她因为一个笑容,兴起哭泣的冲动。
他的声音沙哑,听在她耳中却与天籁无异。
“怎么还哭了呢?”手心承接她两颗晶莹泪珠,凑在唇边舌忝了舌忝,“我还真渴了。”
青蚨硬逼着自己笑出来,她抹了把脸,暗骂自己是没出息的。
“我给你倒杯茶。”
她起身,双腿发麻,他轻拽衣袖,毫不费力让她跌坐在床。
小心撑起身,深怕碰到他伤口。
“那个不急,”他苍白的面色,却绽放出最绚烂的夏,“先给亲一个吧,庆祝劫后余生。”
正襟向来不缺乏撒娇耍贱的行径,只是每次不是被她嗔怪,就是被她敲打。
这回他也做好准备,挨个爆栗什么的,左右打是亲骂是爱。
他唇边笑意凝固了,因为她连忸怩都没有,深深吻上了。
“正襟,真好,你没事,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