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不响。凌志也不再出声。
演员在哭。观众在哭。凌志的眼泪在眼眶里,为电影,更为了白玫。白玫的眼泪在心底里。她在心里边哭边说,凌志哥哥,你现在为了卖花姑娘而哭,如果,我告诉你我们都上不了大学了,不知你会怎样,是不是你就要为自己而哭了呢?是不是又要蒙头躺得笔直笔直,象是牺牲了一样呢?我害怕,我实在害怕!
银幕上的人在悲他们所悲;乡场上的人在为电影故事中人而悲;白玫却在为自己而悲,为他的老师加哥哥凌志而悲,虽然,她没有一滴眼泪;凌志呢,在为白玫而悲,他想,原来,在这个女孩神态自若的背后,她的心中,原来藏着许多的愁、许多的苦,以至于连一颗柔弱的心也变得崩硬了,可怜的女孩。
凌志想,白玫的苦,是因为她不得不当农民,是因为她不得不回到女乃女乃身边来当农民,就是没想到她目前最大的苦是因为她预感到他们只能长久,也许是永远在这块土地上当农民了。
两人远远望着银幕,此时,两人都已是眼观银幕,心游万里。
终于,凌志说话了:“白玫,你的物理、化学都学得怎么样了?不懂的记下来了吗?”
凌志想的是,用这些话,变着法子提醒白玫,种田只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就能上大学,学她喜欢的医学专业,学成之后当个她从小就向往的白衣战士。哪想到,这些话却成了射向白玫心窝的一支利箭。差点让白玫掉下树去。
白玫明白凌志的好心,而且,她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虽然心中万般愁苦,还是调动全身的细胞,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都记下来了,我一有时间就去找你,或者,你来?反正你是我哥哥了,我更不怕麻烦你了。”
“对呀,这样才好。白玫,高兴一点,我喜欢看你笑。”听到白玫这样说,凌志终于放心了。
白玫说:“现在不能笑,你没听大家都在哭?”
凌志说:“是啊,我们现在如果笑的话,肯定要犯众怒的,人家会说我们没有阶级同情心,说不定还会问我们是什么成分,真的。”
白玫说:“是啊,前几天,我带女乃女乃去卫生院看胃病,那医生居然不是先问病情,而是先问我,病人是什么成分,我真的差点哭出来。”
凌志说:“太过分了。”说着,他无意中望了一下桑树下面,失声说:“唉呀,白玫,这下你真的要哭了。”
白玫说:“怎么了么?”
“你看树下,我们的小板凳呢?”
白玫叫:“糟糕!我可以坐在地上烧饭,女乃女乃的小板凳丢了,她就没法烧饭了。”
凌志说:“我明天一早就把我的送过来,给你女乃女乃。你呢,就先克服一下,等我亲手做一只漂亮的小板凳给你。”
白玫笑着说:“别吹牛了,你是铁匠,做只铁凳还差不多,做只板凳?你什么时候又学了木匠!”
凌志说:“你慢慢就知道了,不是我吹的,你哥哥我心灵手巧,什么事情都难不倒我。”
白玫说:“好吧,我相信你。看,电影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踏着淡淡的月色,两人往回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