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对着一个扎着两根小短辫的小姑娘跪了下去,年轻的医生奇怪了,盯着白玫看,他想,这么说,是这个小姑娘在病人送来医院之前就已经诊断出了病人是阑尾炎啰!也许是年轻,也许是性格,他不由得把他的疑问说出了口:“病人压痛的位置不是右下月复,倒是别的地方有反跳痛,你怎么会知道他是阑尾炎的呢?你是卫生员还是赤脚医生?”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连我也还不曾确诊,剖月复探查而已,你一个小姑娘,到底是哪路神仙?难道真的是深山出俊鸟,荒野开奇葩?
白玫笑得山花烂漫,她说:“什么也不是。是我从小多病,喜欢找医书看,有一次看到一本医书上说,阑尾有九个位置。也就是说,同样是阑尾炎,因为阑尾的位置不同,所以,各人疼痛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阿雨这种急月复症多半是阑尾炎。当然,我是猜的,只是碰巧猜对了而已。”
人心往往是这样的,你若越谦虚,人家就越敬重你。医生真诚地说:“小姑娘,你不当医生太可惜了。”
乡下没有大新闻,所以,任何新发生的小事情都是大新闻。当阿雨还没有出院,阿雨娘忙着筹钱交手术费时,白玫已成了白村大队的新闻人物,因为,阿雨娘把午夜发生在公社卫生院里医生和白玫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她见到的每一个人听。
这下,白玫女乃女乃的小屋顿时热闹极了,简直是门庭若市。人们仨仨俩俩地来询问病情,有的说:“我老是肚子痛,是不是也得了阑尾炎啊?”有的说:“我经常头痛,脑子里会不会长东西啊?”更滑稽的是,有个女人来问白玫,自己结婚八年不生小孩,是什么病,是她的病,还是她男人的病。女人求子心切,还不加掩饰地把一人女人不足为外人道的细枝末节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差真真切切了,把白玫闹了个大红脸。最后,富有同情心的白玫把女乃女乃当年吃月季花有奇效的事说给她听了,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对于其他人,白玫对他们解释说,不是自己真的懂医,只是碰巧猜对了。可是,越这样说,人家越是认为她在谦虚。还有知情的老人提起了当年白玫爷爷的神奇医术:“他们白家有祖传的独门医术,白玫爷爷说那个大财主会饿死,大财主不是嗓子眼生了个东西,硬是活活饿死了吗?还有,他说他们白家有个亲戚会死在水里,那亲戚不是洗脸时死在脸盆里了吗?”有人还说了,白玫保守,前年死活不肯当卫生员,就是怕不小心把本事用出来,她留一手呢。”
话传到白玫耳朵里,白玫哭笑不得。问女乃女乃:“女乃女乃,这下糟糕了,被人这样误会,我是不是又逞能了呀?”
女乃女乃说:“小呆子,这次不是你逞能,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了,还不止救了阿雨一命,是救了他一家门。”
白玫听了女乃女乃的话,白玫心里舒服了不少,她最怕女乃女乃说她逞能。不过,她感叹:“做人真难呀!”
女乃女乃说:“正常,这叫人怕出名猪怕壮。”
白玫说:“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再碰到事情懂的也装聋作哑呢,还是……。”
女乃女乃说:“照常,该怎么说还怎么说,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我们坐得正,行得端,管人家怎么说。对了,我记得你爷爷说过,皇帝还管不了人的嘴呢,我们小老百姓还能管人家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