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安慰好自己，想到凌志早先的音容笑貌，想到凌志眼下的失魂落魄，白玫的心又痛起来了。这种痛竟是从小多病的白玫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是别于疼痛而更甚于疼痛的一种难以言表难以忍受的痛。在白玫后来的生活道路上，每当遇到了似乎过不去的坎，她都要想起这一段痛苦的往事，她就会对自己说：白玫，没事，过些时日再想想今天的事，就会觉得事情也就是这么个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
白玫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她甚至这样想：我要是能算命就好了，预先知道凌志和秋贞他们的结果，不要让我为他们悬着一颗心。又想，我操那么多心，能解决问题吗？显然不能。那么，我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剩下的事情只能让他们自己解决。
快到竹园小屋的时候，白玫已经调整好她的情绪了，她对自己说：人们不是常说时间如流水吗？相信吧，这流水会冲走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踏进小屋，女乃女乃正在补一件衣服，看到白玫，扬起右手正用缝衣针朝头发上摩擦的女乃女乃停住动作，象是电影放到这里，要换片了。她打量白玫良久，说：“公社去了一趟，怎么有点瘟头瘟脑的？有不好的消息？”
白玫说：“猜到了还问！肚子饿了，想吃饭了。”
女乃女乃说：“吃饭，吃饭。”一边连忙给白玫盛饭，一边开导孙女：“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你，玫玫，人生在世，除死无大难，穷极去要饭。躺下去，明天醒不过来，什么事也不和你搭界了，明天醒过来，说不定有只喜鹊在你窗前叫呢。”
白玫听了，为自己又让女乃女乃担心感到不好意思，说：“女乃女乃，真是谢谢你，我现在没事了。女乃女乃，吃了饭，我们干什么呢？”
女乃女乃说：“什么？下午还不想出工？真是越吃越馋，越息越懒。”
白玫说：“明天开始不懒了，今天我的手脚象是锈掉了一样。”
“那我教你绣花？”
“什么？下地干粗活都不想，你还让我干细活？”
“绣花能让女孩子文静、秀气，不那么心浮气躁的。不然，晒太阳？睡懒觉？”
白玫暗暗叫苦，现在的我，能绣花吗，不把十个指头戳得血淋淋才怪呢。想了一下，她说：“女乃女乃，我跟你学包粽子，反正我现在不想学绣花，但是也不想睡懒觉，好不好呀？”
女乃女乃说：“好，嘴巴馋了是吧？幸亏我还有点糯米，不过不多，这样吧，我们兑一点大米在里面。”
白玫说：“无所谓，主要是为了学包粽子，免得每次都给女乃女乃打下手。”
“今天想学了？每次要教你都不肯学。打下手倒不难为情，问题是还是自己学会了好啊，不然将来女乃女乃死了，你就吃不成粽子喽。”
白玫一听，突然发火了，说：“不要说死！说死干什么？”
女乃女乃说：“好好好，不说。”说完就去泡芦叶，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凭女乃女乃对孙女的了解，孙女今天的情绪不是一般的坏。
一会儿准备定当了，白玫认真地学起了包粽子。白玫想借学包粽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女乃女乃不知情，忽然说：“凌志要是这时来就好了，他也很爱吃粽子。对了，玫玫，你去公社没有顺路喊凌志一起去吗？”
白玫一愣，手一抖，几张芦叶散开了，米撒了一地。正想发火，看见女乃女乃研判的眼神，就掩饰地笑了，说：“不好意思，你老常说一粒米七担水，现在浪费了一条小河的水了。刚才你是说喊凌志一起去是吧，我幸亏没去找他，在公社门口碰到他同学，说他回家去了。”
女乃女乃说：“哦，回家去好。是该回去看看。”
白玫静下心来努力学包粽子，想不到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真要做起来还真不容易。在女乃女乃手里那么听话的芦叶，在她手里竟是那么别扭，三张芦叶，不是闹不团结，就是太要好。白玫几乎发急了，女乃女乃说：“看人挑担不吃力，自上肩头嘴巴歪。要耐住性子，想一口吃成胖子？”
白玫说：“我再看看清楚，琢磨得透透彻彻再来包，看能不能学会喽，我就不相信了我！”
女乃女乃笑，说：“做人要的就是这股倔劲，不然，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