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走了,小珍珠睡了,想到爸爸妈妈马上就要问到正题了,白玫开始紧张了。
女乃女乃弯腰扫地,白玫要抢女乃女乃的扫帚,妈妈说:“白兰扫,我要问白玫话呢。白玫,说真话,你到底有没有参加这次高考?”
白玫想,该来的终于来了。女乃女乃说过,‘法场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勇敢的犯人就干脆伸长脖子’。我现在就是爸爸妈妈的犯人,勇敢一点吧。而且,说真话总比辛苦地用一个谎话去掩盖另一个谎话要轻松得多。想定当了,她说:“没有。”
妈妈说:“果然我没有猜错,带着个小孩子,哪有时间看书!白玫白玫,我真是伤心啊!你怎么自说自话的呢,这么大的事,自作主张,起码和我们商量一下。”
白玫小声说:“我不敢。”
妈妈说:“嗨!说,不敢;做,倒敢!这是什么人呐?”
白兰说:“姐姐,快说下次不会了。”
妈妈更生气了,高声说:“下次,哪有下次!”
这时,爸爸说话了,他说:“应该还有机会的,粉碎了四人帮,国家一切都在慢慢上轨道,不可能今年招了生,明年就不招了,我估计以后年年都会有高考的。”
妈妈把火力对准爸爸了,说:“老白,你真是个老白,你知道今年的题目好考你懂吗?那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特殊……,反正我认为明年不会再考因式分解这么容易的题目了,白玫一共才上了两年初中,虽说书读得好,但毕竟读得少。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懂啊。”
爸爸不响了。白兰吐吐舌头。白玫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平息妈妈的雷霆万钧之怒,她把嘴唇咬得快出血了,也不觉得痛。
夜深了,妈妈还是余怒未消,女乃女乃已经听爸爸的劝,先去睡了。白兰也想去睡,妈妈不让,说要让她和姐姐一同接受教育,出主意,想办法。
因为白玫当了农民,根据一工一农的分配方案,白兰当上了公交车售票员,虽说有时早起,有时晚归的,但比起姐姐来,她的遭遇已是好到天上去了。白玫问她上班累吧?她说,还好。私底下,她对妈妈说过,要是姐姐当初去了云南,她就属于“全外独留”。按照当时的地方政策,一家人家的子女,只有一个留在当地,其余的全去了外地,这个留下的就叫做“独留”。白兰为自己没能当成“独留”而有点遗憾,她对妈妈说,全外独留的能分到市属工厂呢,“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当工人多好,比干服务性行业强多了。妈妈听了,狠狠地训了白兰一顿,她说,你认为售票员不是工厂的工人就不是工人阶级,那是什么阶级?剥削阶级?又责备她不懂事,私心太重,简直是贪心不足。白兰没有回嘴,但是,这次来乡下,白兰见了姐姐,不象小时候那么亲热了。人心就是这样,无理地抱怨了某个人,反而会对这个无辜的人心存隔膜。
对白兰细微的变化,白玫毫无察觉,见妈妈不让妹妹去睡,还觉得很过意不去。有心想说别让妹妹跟着她熬夜,但是,她深知自说自话收养珍珠是犯了一宗罪,自作主张放弃高考是犯了又一宗罪,哪敢再乱说话提要求犯第三宗罪。
妈妈说:“白兰,你也帮你姐姐想想办法,不要好象与你不相干似的,一声不响。要不是姐姐来插队,你也不可能分配到工作。”
白兰连忙说:“妈,你又来提醒我,好象我多没良心似的。可是,我不可能带小孩的,我起早搭晚的,妈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那点工资,自己还不够用呢,不是我小气。”
妈妈说:“你这个小姑娘,我要你想办法,你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白兰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听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