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走了信,到养珠场把那吓人的事情一说,梅伯和方嫂都不以为然,方嫂还说:“蛇壳怕什么?有一天大清早,我说梳妆台上怎么有两顶草帽在那里的,仔细一看,是两条盘得好好的蛇!你在乡下呆下去,呆久了,就没有什么怕不怕的了。”
白玫一听,又想起上次被阿黄咬死的那条灰蛇,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白玫正想说我妈来信了,我不会一直在乡下呆下去,但是,她忍住了没说。女乃女乃经常说,不要生气,不要着急,说不定明天有只喜鹊在窗前叫呢。白玫不但记住了女乃女乃的话,她还发展了女乃女乃的理论,她想,反过来想,也许明天有只乌鸦或是猫头鹰在窗前叫呢,世上的事,谁能猜得准啊。
有些事情说慢就遥遥无期,说快也快。妈妈比白玫更急,她接到白玫的信就赶紧行动,接着,白玫乡下城里、城里乡下跑了几趟,就办妥一切手续,离开乡下,顶替妈妈进了妈妈的工厂。原来,顶替接班,这在当时是一种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社会现象,所以,办起来当然顺理成章,毫无阻碍了。不过,厂里领导起初还有点舍不得让白玫妈妈早退,但是,领导也是当家长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的心都是差不多的,将心比心,也就没二话了。不怪领导有点舍不得放走一个业务能力强,又认真负责的技术员,因为,说是顶替,白玫其实只是顶替了妈妈的职工名额而已,她可不象司马迁有本事顶替父亲和父亲司马谈一样当太史令,白玫是干不了妈妈的活的。妈妈是厂里的技术员,是个知识分子,白玫呢,虽说也和知识挨了一点边,是知识青年,但是,两字之差,差别大了去了。厂领导把白玫安排到食堂里,让她当了炊事员。白玫的月工资是三百二十大毛,领导说了,你是普工,不是学徒工,不然,只有十七元。
虽说白玫对于自己的工作非常失望,她私下里想,还没有我人工育珠有意思呢!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能回城已是天大的好事了,要是对自己的工作嫌三嫌四的话,不是太不知足了吗?和女乃女乃同住了那么几年,潜移默化,女乃女乃说的话,时不时会出现在白玫的脑子里,女乃女乃说过,知足常乐。
上班第二天,正好是发工资的日子,白玫捧着三十二元人民币,心想,这么多钱一个月怎么用得完呢?后来,白玫把自己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的这个想法讲给长大了的凌云听,凌云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阔别将近十年的家了,回到父母的身边了,也有固定的收入了,可是,白玫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哦,对了,珍珠!这一阵忙着进城,把想珍珠的心淡了。人的心真小,白玫再一次感叹。
休息天,白玫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来了。妈妈说:“白玫,又不要你买菜,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白玫说:“妈妈,多少年了,乡下根本就没有休息日,我太兴奋了,睡不着,我和你一起去买菜吧。”买菜回来,顺路又买了大饼油条,爸爸也已经起来了,正在洗脸。妈妈喊:“白兰,白兰,起来吃早饭了。”
白兰慢腾腾地起来了,对白玫说:“姐姐,你真是有福不会享,休息天起那么早,还是想去哪里玩呢?”
白玫说:“我想去看看珍珠。”
妈妈一听,脸上就明显地露出了不高兴的样子。爸爸说:“白玫,再等等吧,珍珠在她亲女乃女乃那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