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恒拿着拘留证书,来到青年所在的屋子,透过门缝看了看已经快要睡着的青年,悄悄的把拘留证书放在怀里,然后脸庞上装出了无奈,好像与我无关,我已经尽力的那种表情。走到青年面前,苦笑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信封等等往桌子上一扔,坐在青年对面。
青年看着这个态势微微感到不妙,却不解为什么。
秦雪恒低着头貌似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唉,你这事儿……”又苦笑了一下,“哼……”接着又是沉默。
青年不懂,“怎么了警官?”
“再给你做一次笔录吧……”接着拿出几张新的询问纸,依模画样的又从头问了一遍,青年也从头又叙述了一遍。秦雪恒做完笔录,对着青年温言道:“小伙子,你得长长记性了,吃一堑就得长一智,以后别那么冲动。”
青年惊慌道:“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秦雪恒摇摇头表示无奈。他拿出信封里的东西,找出宋某前几次来时写下的调解协议书,哀叹道:“往常啊,我们也就管调解两三次,一般也没什么就解决了。可是这次这老同志就认定了你了,你看看吧,这一共五张调解证明,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帮你调解五次了,可那边就是不依不饶。你先看看吧。”
青年茫然的拿起几张纸,看见上面的话,突然惊住了——七万人民币整!
青年怒吼道:“这不是他妈的抢劫么!”
秦雪恒咳嗽了一声,皱起眉头,“你好好说话。”他顿了一顿,“你给人鼻子打折了知道么?”
青年说:“我没打他鼻子啊?”
秦雪恒指着大信封说,“人家夫妻两份笔录都说你殴打人家了,你只有一份吧。那老头当时直接送医院,边上一直有我们的人跟着,他不可能抽个空儿自己把鼻子弄折了玩吧。”说着做了一个自己挥拳打自己鼻子的动作,看起来确实很滑稽。
青年又看了几遍,几张纸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话,只是落款的日期不一样。他以为警官确确实实为他的事儿没少忙碌,哪里想得到就是眼前这名警官在来来回回的耍他们双方。
青年有点发蔫,问秦雪恒:“那……这该怎么办呢?”
秦雪恒说:“我也没有办法了,你给不给他钱?”
“我当然不能给了!又跟我没关系!”青年大声急道:“对了,您看过监控录像了么?”
秦雪恒又从信封里把调阅录像的申请报告拿了出来,上面有监视厅的批示——所调看某某路口监控录像,于某年某月某日几点至几点之间,未发现任何有价值信息,不予以保留,按规定49天后删除。上面还有印章。
秦雪恒还是无奈的说:“你说的监控录像我第二天就去了,什么都没有照下,摄像头虽然是鹰式的,但那个时候碰巧没有朝向你们。”
事实的结果当然是什么都不可能有的,秦雪恒第二天调看的不是路口发生事故的这边监控录像,而是另外一边的。而且由于他以调解为由,到现在已经拖延耗尽了两个月的时间,过了保存期限,就连发生事故路口这边的录像,也在没有人前往要求调看保留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被自然销毁了。
秦雪恒问道,“你是否同意赔偿?”
青年愤愤的看着那几张调解协议书,狠狠地摇了摇头。
秦雪恒不在说什么,让青年在每一张调解协议书下面的空白处写上“我不同意调解,签名”,然后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放进大信封里,转身又离开了,走前让青年给自己家里打个电话,让他的亲人来,青年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秦雪恒带着另一名警官出现,后面还有两名协管。
那名警官手里拿得正事秦雪恒给他的拘留证书,走到青年面前,把证书交给了他。
青年一看吓了一大跳,突然间就像没了魂儿一样吓傻了,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雪恒。
秦雪恒问:“你父母呢?”
“说……说在门口……大厅呢?”青年突然没有了呼吸般应道。
“你跟他们说赔偿的事儿了么?”
“说过了,可是这不是我撞的他啊,为什么要我赔偿啊?”
另一个警官不太清楚情况,也没有见过法医鉴定,只是看见拘留证书上写着,“经法医鉴定,斗殴导致对方受到轻微伤害……最后下面落款写着如双方不服从调解,拟定对被告实施‘7天治安拘留’处罚决定。”便把拘留证书往青年面前一摊,“你看看,人受伤了,有法医鉴定。还有什么说的么?”接着这名警官拿起一只笔递给青年,最后问了一遍,“你再想想,是否接受对方的要求。”
青年看看上方宋某的最后一次调解书,上面的“七万人民币整”几个字,默不作声。
那名警官看了看,对着秦雪恒说:“你再跟老头说说,别他妈天价7万,至于么?”
秦雪恒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一撅嘴,“都调解5次了,加上这次算6次了,就是不松口,咬定了7万了。”
那名警官听了说,“操,指着这一顿吃一辈子饭呢吧?”
秦雪恒继续无奈的叹道:“他连棺材本都想要了呢!”
那名警官有点不服,“擦,那老头人呢?”
秦雪恒略显不平地说:“早就回家了。”
那名警官“嘿”的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看了看青年说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一会儿我再来吧。”说完转身带着两名协管离开。
秦雪恒对青年说,“你再问问你爸妈吧……”
青年有些激动,眼睛红红的,拨通了家人的电话,将事情告诉了父母。
青年的父母立刻吵吵要见警官,秦雪恒只把青年的母亲带了进来,把拘留证书摆在桌子上面。青年的母亲看了后也很激动,表示不服,问秦雪恒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拘人。
秦雪恒无奈的表示,“这是规定,我们只是负责调查了解情况,刚才也都跟您说了,多方面努力我们没有能找到有效的证据,然后就只能按规定进行调解,如果双方不服从我们调解,那就由分局临时法院做出一个裁决,肯定是要维护受伤更重的一方,对方受伤了,所以这情况现在没办法,我们多次做过努力了,那边就是要7万才算完。您看看吧。不同意今夜里可就要送走了。”
青年的母亲愤愤不平,询问如果上法院,是不是就没有天价7万了。
秦雪恒解释道:“上法院当然有法院的判罚了,那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不过拘留证书已经下来了,就是去法院也是等您儿子出来之后的事儿了。”
青年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央求秦雪恒再帮着说说,带她一起见见对方。秦雪恒答应帮她打电话再问问,但是说对方已经回家了,见面对方是肯定不会见了,而且一开始就说过不愿意见面。
秦雪恒转身出去,过了十几分钟回来,对着青年的母亲说:“对方答应最少三万,不行就不行了,说如果不行就等你儿子出来,上法院再提出索赔。”
青年的母亲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说自己儿子太冤枉了。
秦雪恒摇摇头,把刚才那名民警和两个协管都找回来,然后把拘留证书放在青年面前,让青年在空白处写下——不接受调解协议。接着就是按手印、签名、印手掌纹存档等等……
所有杂事都办完,两名协管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把青年从椅子上架起,秦雪恒举起拘留证书,对青年宣布,“你因涉嫌殴打他人,造成对方……对方鼻骨……骨折,经鉴定已构成受害者轻微伤害,现对你做出治安拘留7日处罚,移送拘留所。”
青年双手不停的在颤抖,满脸通红,愤愤不平,恨恨的眼神中布满血丝,好像要喷出血来一般,眼角强忍着泪水,这样一来,他自己的工作、生活、学业等等都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
另一名警官走了过来,拿出手铐,“喀——喀——”两声将青年铐起,两名协管架着他往门外走。
青年的母亲这时再也受不了了,几步冲了过去推开协管抱住自己的儿子,青年转过头,悲痛的喊了一声“妈——”,接着把脸藏在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母子二人的眼泪纷纷夺眶而出,母亲一边哭泣着一边抚模着儿子的头发,“我们赔钱,我们认了。就当我给孩子交学费!”
屋内众人皆默默不语……
第二天一大早,青年的母亲便把三万块钱连同医药费送来,秦雪恒让她在拘留证书那一沓子纸里的最后调解协议书内,将青年原来写上的“不接受调解”划掉,接着补上“同意赔偿,双方不在追究责任。签名。日期则写得昨天晚上。”然后带她到地下二楼接走青年,母子俩相拥着默默消失在晨雾里。
秦雪恒等他们离开,一个电话把宋某叫来,把医药费退还给他,还补给他一千元,说是对方的歉意。然后让宋某在最后调解协议书底下签上“已经收到所赔款,同意私下解决,双方不再追究。签名。日期也写得是昨天晚上。”至于上面原来写上的七万人民币整,秦雪恒则表示,没有必要改了,结束了就完了。等宋某离开,秦雪恒从大信封里将上次宋某写得那张有“经民警居中调解,同意接受对方道歉”的协议书拿出,撕了个粉碎。把余下的两万多块钱放到自己的包内装好,两条胳膊杵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微有些颤动。
他静了一会儿神,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自己干燥的嘴唇,让唾沫润湿了他的嘴皮儿,激动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