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问题,请你老实回答我。”
对面的男人停止了动作,甚少听到他这样礼貌地请求自己,尤其是在俩人为于倩翻脸后。
“说吧,但我不能保证无所不知。毕竟最终抢走她的人,是你。”
他那“抢”字让宇文旭莫名地心不舒服,只是蹙紧眉头,没有多加计较。
“倩倩怕水?她以前可是蝉联三届冠军的花蝴蝶,别编理由。我要知道真相。”
这下江子谦脸上的神闲淡雅也如数褪去,换上了一副严肃得不想多说的脸孔,下一秒却反常地嬉皮笑脸道:
“哎呀,你也知道倩倩这个人……”
“真、相!”宇文旭咬牙,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咖啡厅里一阵静谧,原本就是只有VIP享受生活的一大休闲地,但据说今日有什么重要的商业竞标会,都争相地跑去凑热闹了。所以,此时江子谦的呼吸声凝重得落在宇文旭耳里,一清二楚。
“她不让我说。”
“我让你说!”宇文旭耗尽了耐心地把咖啡杯推到一旁,浑身可怕的气场就这样压了过来。
许久才闻得对面的他叹了一口气,微侧头,望向高尔夫球场的一对父子,眼神变得毫无焦距……
“知道她曾经有多爱你吗?”他幽幽地问。
又是两个字,把他打回了冰冷的阴府。“曾经”……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她,不属于他。他在强行占有着她。
宇文旭抿嘴,沉默地看紧他。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应该很爱吧,否则怎么会丢了尊严也声声哀求要留在他身边?
“宇文家落败的前几天,她妈妈证实患上了第二期脑癌。医生说癌细胞扩张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国内没有最好的医疗科技,说要保住性命,只能出国疗养。我记得那个晚上她像个傻瓜一样站在我家门口,等了我好几个小时。一见到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旭…千万不要告诉他!’”
宇文旭听得心里揪着,多年来自己都在逃避着了解她究竟背负着多大的苦楚才能回来找他赎罪。原来亲耳听到的时候,更是难受得几乎想落泪。
江子谦继续看紧那一对父子,轻叹:“后来的事情太戏剧化,以致我这个旁观者都没有办法接受。你家落败了,又蹦了一个苏子允出来。那个时候,你的情况有多糟糕我是知道的。只是你或许不知道,她的情况要比你糟上千万倍!”
“我想着自己是你的兄弟,就本能地拒绝了她,后来无意中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兼职了三份工,每一晚十二点收工后就跪在我家门前求我,说她不想麻烦你。说你们之间……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路……她救母亲的心很坚决,我不知道是本着什么心情,答应的时候和她一块儿哭了好久……”
他察觉到宇文旭握着杯子的手已经逐渐收紧,却仍然勉力控制情绪,咬牙问:“后来呢?我去医院证实过她有恐水症。这怎么回事?”
“她央求我和他演一场戏,就是后来你看到那个下雨的晚上。你走后,她进屋哭得肝肠寸断,后来累得昏了过去。我把她送进医院的时候,她整段昏迷的时间都在口齿不清地念着你的名字。时不时说对不起,要不就在梦里哭,你没看过她在梦里掉泪的情况。很吓人,一旦哭,眼泪就止不住……”
宇文旭的双眸已经由原本的神采转向黯然,面容的线条紧绷得几乎一扯即断。
“去英国的前一天,我们什么行李都准备好了,要去机场前才发现她人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她的一行字,‘帮我好好照顾妈妈’,写得很绝望,笔迹用力得拽破了下边的叠纸……那个时候我就慌了,找到她时已经见她一个人在海边,穿得很单薄,很孤单,眼神完全没有以前的灵气。”
“你知道一个人求死的时候,眼里是看不到任何的。那个时候的她,就是这样空洞得让你心慌。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从悬崖跳下,水平淹到了她的鼻际。她没有呼吸,也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海水一波一波地袭来。那个时候,涨潮得厉害,差一点真的连命都丢了……”
“所以才恐水?”宇文旭用几近沙哑苦楚的声线问,再不知道自己想了解真相的承受能力还剩多少。他多想,多想在这一刻把自己一枪给毙了!
江子谦抽起视线,看向宇文旭时苦笑道:“岂止是恐水?”
“简直是对整个人生里的东西都觉得陌生。医生说那是因为心结所致,水提醒着她太多太多不开心的回忆,所以才潜意识地去抵触,甚至害怕。或许那个时候……我就下意识想去保护这个女子……”
他轻叹:“当然,她的心不在我,我即使做了一百件事都不及你说的一句话。”
曾经以为,他与她之间的一场博弈,缘由是她欠他的多得不胜枚举。午夜梦回每每念着这个女人的时候,都单凭一个信念支柱着自己,即是要她对他俯首称王,要她败得一无所有,好来安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曾经以为他身上的每一道伤,都刻着她的名字。今天才知道,她在他心上划一刀的时候,就在自己的身和心多划两刀,附加一个水性杨花,喜新厌旧的罪名。当这些曾经都成了一个可笑的误会时,再不知道自己复原的心要怎么去将她的敞开。
连把她纳入怀里安慰几回,也成了奢侈。
她让他碰吗?终究在她眼里,他不就是个双手沾血的侩子手。
宇文旭垂眸,待抬头时,眼眶里那隐忍的痛楚看得江子谦也无奈一叹。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似乎还有第二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