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爹毕竟不是个迂腐的人,这从他的教育方式便能看出。因此,在柳意云到来的第二天,他与舒子衿草草订了婚。只是,当时虽没有人反对,可出现在饭桌上的只有舒老爹、两位姨娘、舒子衿、柳意云以及舒子叶。
订婚当夜,舒子叶在舒子衿的哭声中睡去。
第二天,也就是太后生辰的前一天,舒子叶一身盛装出现在前厅,大红的衣裳绣有云纹图案,稍嫌宽大,尽显喜气。粉女敕女敕的脸无须上胭脂,便比这山中红莲还要红润几分。
“叶儿,进宫后不可胡闹,要时刻牢记嬷嬷的教诲。”虽然只是在宫里待三天,可宫里还是派出了嬷嬷对叶儿进行教。舒家老爹虽然忧心,却也莫可奈何,只能由着自己的小女儿代替大女儿进宫。
“老爹,怕什么呀。叶儿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人王,哈,当然,庸俗之辈是体会不到我的好的啦。但不管怎么样,叶儿一定会不辱使命、让太后过个开开心心的生辰。”皇宫又没有洪水猛兽,不就帮太后过个生日嘛,她还是应付的来的。至于那个皇后之位,她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推掉。
“哎!你呀,真不知该如何说你。”舒家老爹终于意识到当年爹对自己是如何头痛了,对于珍爱的儿女,那是打不得骂不得不打不骂又是不能成器。
舒子叶调皮地吐吐舌头,拎起宫鞋、穿着自制的运动鞋就往外跑,一只手不断挥着,边挥边喊:“老爹、二娘、三娘,叶儿先走啦,听你们唠叨也得听到黄昏了,那些侍卫哥哥都等得累趴了。”
“哎,鞋子,鞋子啊!”竟然把宫鞋拎在手上,这么不懂规矩,如何叫人安心啊?!
上了轿子,将宫鞋扔在一边,就着软软的坐垫横躺下来。摇啊摇的,就这么在轿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入宫后,尚且迷迷糊糊的她被领着去了一个院落,又恍恍惚惚地被人带到了另外一个院落。
“舒小姐,请随奴婢入内。”
一个激灵,舒子叶终于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却是“慈宁宫”三字。拼命忍下拍脑门的动作,安安分分地跟着丫环身后进入殿内。
“是舒家丫头啊,来,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正中间的榻上,盛装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着对她招招手,老太太身旁的大嬷嬷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端给老太太。
这样一个处于上位的老太太,即便是喝茶,也是雍容华贵。
舒子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那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极力忍住痛楚,低着脑袋道:“舒子叶见过太后!预祝太后生辰快乐!”
“好丫头,快快过来坐吧。”
舒子叶忙不迭失地上前,站到太后跟前,微微低着脑袋,余光小心地打量格局。
寝宫里的装饰以玉和瓷器为主,那些金银珠宝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玉,是温润的象征。这给寝宫增添了多许安详。
但装饰如此,并不代表太后就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十二个丫环分站两边,一丝不苟地伺候着。太后面目祥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那样怜爱地轻轻拉住她的小手,但眼中的打量却暗暗表明太后的不简单。
“是个伶俐的丫头,只是这年纪……”太后不经意地想起某事,有些失落,“哀家听闻你大姐是有名的才女,可惜有人家了。”
舒子叶双眼放光,反手拉住太后的手,整个人非常自来熟地坐到太后身边,小还挪了又挪,直到跟太后没有多少缝隙,鬼精灵地笑:“是啊,太后娘娘,叶儿跟您说哦,大姐可厉害了,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尤其她的诗呀,可美了。叶儿记得她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还有一句话叶儿不是很懂啦,什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上穷碧落下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太后浑身微微一震,那抹震愕直接传到那只小手上。她呢喃着,忽然轻松地笑了,“你大姐着实是个妙人儿,哀家斟酌了半辈子也没个出头的道理,却是被她悟透了。”
原本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舒子叶暗下吐出一口气,她知道,她赌对了。这深宫里的女人,最缺的就是自由跟独宠,来到这里,就必须让太后打心底里放大姐一马。
“斟酌了半辈子吗?大姐说只有闲散之人方才可以看透这一点呢,太后您这样操心忙碌、忧国忧民,放下,太难了。谁叫您是天下人的祖母呢!”
太后眼底的锋芒弱了些,笑着逗弄舒子叶:“哀家真后悔放开你大姐,这样一个通透的人,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惜,可惜啊……”
那还了得,一绕还绕回去了?
“不只太后娘娘您放不开哦,老爹他们也都放不开呢,哦,对了,最放不开的还是柳哥哥呢!您不知道,他们两个一个闲云一个野鹤,说成亲之后要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呢!这些年来,两个人一见面就含情脉脉的,肉麻死了啦!”
怕最后又回到起点,舒子叶赶忙掏出三个瓷瓶,嬉笑着将瓷瓶放在太后面前摇一摇:“太后娘娘,老爹为您的生辰准备了一堆礼物,可那些都不是叶儿的心意。看,这才是叶儿的心意哦!”
太后新奇道:“哦?这是何?”
“嘻嘻,”叫一旁的桂嬷嬷端来一盆清水,将其中一个瓷瓶打开倒了一滴液体进去,“嬷嬷,您试试将手伸到里面泡着,看半炷香后会出现什么效果。”
桂嬷嬷迟疑着:“这……”
“桂嬷嬷,且试试吧。”太后为数不多的好奇心似被勾了起来。
桂嬷嬷无奈,只得依言将手伸入。那般不甘不愿,却在半炷香后笑意连连、惊奇不已。
“这是何故?”眼见桂嬷嬷粗糙的双手在泡过清水后变得细腻,太后不由愕然。
“厉害吧!”舒子叶兴奋地将三个瓶子交给桂嬷嬷,将小身子往太后身上贴了贴,“这三瓶东西叫精油哦,一瓶是舒缓情绪提神静气的,一瓶是紧致肌肤的,还有一瓶则是驱虫的,上面都有贴标签哦。使用的时候不用太多,一大盆清水只要滴上一小滴就好了,具体用法叶儿也写在纸上了。刚刚给嬷嬷使用的就是紧致肌肤的,虽然太后您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可保养还是很必要的哦。”
显然,这个别出心裁的礼物将太后收买了。尽管平日非常注重保养,但后天的保养敌不过岁月的蹉跎。
在场的女性都对那三瓶精油眼巴巴的,可惜只有尊贵的太后得以拥有三瓶。
太后乐呵呵地吩咐桂嬷嬷好好收起来,又拉着舒子叶聊了好一会儿。老人在这深宫中疲惫了那么久,最深的感觉,还是寂寞。难得有这么一个不怕生又大胆的女圭女圭,老人显然是很开心的。
这一天,慈宁宫时不时地传出太后娘娘欢快的笑声,这笑声中,夹杂着小孩子独特的稚女敕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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