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梓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么,匆匆向门外跑去,仿佛一回头,就会像童话故事里一般,变成石化的盐柱,再也无法移开半步。明明多么狠毒的话都说出了口,可是,心却愈发痛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爸爸,她甚至还记得他将自己放在他的肩头在除夕夜里看漫天的烟花。可是,他就这么老了,好像在一夜之间,然而,原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越发不可实现的虚假。
不远处是池朝寒那辆不怎么好看,却极其霸气的路虎,至少这是颜梓的评价。
“开车!”
“……”
“让你开车听到没有!”
“宝宝,懂事一点。”
池朝寒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和颜梓说话,通常都带着轻?佻的讥诮亦或凉薄的不屑,可是,此时,严肃的声线好像在责备对方的无理取闹。
其实,他不过是不想看到颜梓如此任性的伤害着自己和她的父亲。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自从颜妈妈去世以后,颜梓的性格越发跋扈嚣张,可是,池朝寒知道,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掩盖她的仓惶与无助。
颜梓总以为,如果不是自己将孙医生推下去,如果孙医生没有流产住院,如果她妈妈没有从外地赶回来,如果她的爸爸妈妈继续表面和平哪怕掩饰一辈子的不幸福,至少,颜妈妈不会去世,至少,她还有妈妈。
所以,与其说颜梓在恨颜爸爸或者那个闯入她的家庭的女人,不如说,她在恨自己,恨那个存在着任性的自己的过去时光。
池朝寒心疼,看着他的女孩难过,他会心疼。
“你不开车是吧?那我自己走!”
说着,颜梓已经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
“宝宝——”
有力的手掌倏地禁锢在白皙的手腕,那片脆弱的肌肤瞬间泛起了红。
“你到底要怎样?你们到底要怎样?我让你开车你不开车,我要自己走你又不让!我只是想回家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让?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们都要和我作对,你们就为了让我不高兴!你们都说我任性,我不听话,可是,连妈妈都没有了,我那么听话做什么?她再也看不到了啊!如果我听话可以换回妈妈我一定听话,你把妈妈还给我好不好——呜呜——你把妈妈还给我好不好——”
她想回家,回到那个最初的任性妄为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模样的自己。有无所不能的妈妈,还有将自己捧在天上的爸爸。
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变为痛哭流涕,女孩已经倒在男人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原本就瘦小的身子一抽一抽,好像一片脆弱的树叶,在秋风中萧瑟颤抖。
这么多年,突然再一次见到颜梓嚎啕大哭,池朝寒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欣慰感。颜妈妈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连告别式都没有参加,或许,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不告别,颜妈妈便一直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滴眼泪或许一直憋在心中发酵成最为酸楚的酒,醉生梦死般的故作霸道,故作没心没肺的生活。
现在哭出来,或许也是种释放。
池朝寒的手掌轻轻的拍打在颜梓单薄而颤抖的背上,却也不去开口劝慰,对于胸口处那一滩滚烫粘湿的的液体视若无睹,仿佛他一身的阿玛尼不是穿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