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前世约了你 黄鹤楼登临(一)

作者 : 黄成松

黄鹤楼登临

荆楚大地最让我魂牵梦绕,恋恋不忘的地方,有三处。即古琴台,行吟阁,黄鹤楼。其中,黄鹤楼是我的最爱,喜爱的程度简直是到了顶礼膜拜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云梓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如此眷恋黄鹤楼。我仔细想想,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反正就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就像爱上某个人,一点都不需要去解释,你的悲欢离合,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对方的牵挂和关怀了。

我试图去解释为什么会喜欢黄鹤楼,最后发现我这个人有很深的古典情结。黄鹤楼是我们华夏民族乃至世界古典文化中的经典,所以我把喜爱黄鹤楼的八成的原因归结为黄鹤楼有很深的历史文化积淀。在这里出入于历史与现实之间,纵览武汉三地胜景,索引历史名人踪迹,感受历史庄严气氛,熏陶文化氤氲之气,良辰美景,回肠荡气,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何况那里,有崔颢,有李白,有陆游,有岳飞。

那个风雪夜我抵达武昌后,还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与黄鹤楼一会,这次是再不能错过了。“画堂晨起,来报雪花飞坠。”第二天早上起来,雪还在继续下,我的心就闲不住了,就打算在风雪中登临黄鹤楼,云梓怕我冻着,硬是不让我去。下午,云梓上课去了,我悄悄溜出旅馆,跳上公交车,直奔黄鹤楼而去。

一路上,雪花神采飞扬,洋洋洒洒,尽情的装点着三楚大地。车窗外,银装素裹,千屋铺白盐,万户垂银练,粉妆玉砌,浩浩荡荡,到处是雪的足迹,到处是雪的舞蹈,雪壮山河,气势恢宏。突然想起古人的诗句“江南雪,轻素减云端”,武汉在长江畔,在秦淮河秦岭以南,自然是属于江南了。这江南的雪雪真个是“装点万家清景,普绽琼花鲜丽”;又仿佛“蝴蝶初翻秀帘,乃玉女,齐回舞袖”。这是调皮的活泼的雪。

“投宿侵征骑,飞雪满孤村。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作这首诗的诗人在风雪夜投宿荒村,只看到荒凉的村子上处处是雪,忍不住自然想起自己游子的身份,于是悲从中来,只好无奈的感叹自己异乡漂泊,孤独无依。今天我也是以异乡人的身份漂泊江城,只不过我投靠的是中部繁华省会江城武汉,而诗人是投宿荒村野店罢了。奈何心情不同?情也,景也。我此番来汉,虽说是有那么一些伤感,但毕竟这里有我的爱人,有我钟情的黄鹤楼,情绪自然是高涨的。诗人在孤村深雪里,想必是被冻得不行了,家乡万里,独在异乡为异客,自然伤悲。

想想古人笔下的雪景,突然想到了岑参。岑参写有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初中时学过,还记得我的老师楼鸣方先生讲这首诗时,表情凝重,感情丰富,只记得他说“古来咏雪言志者,此诗首推第一”。那时候不懂得诗歌的好,读起来倒是朗朗上口,至今都还记得。全诗大约是这样的:

北风卷地白草拆,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这首诗笔下的雪景,乃是大漠之外。大漠是在北方的瀚海都护府,岑参当时好像是在那里做事,眼看朋友要回长安了,而自己却还在继续在这大漠上度日如年,心情是极其难过的。偏偏中军帐里,设宴送别,演奏的听到的,是容易勾起乡思勾起乡愁的胡琴琵琶。偏偏已经积了百丈冰的瀚海都护府辕门外,纷纷暮雪又下,红旗都被冻着了,风都无法吹起来了。好友既然要走了,就去东门送送吧,千里单骑,越走越远,山回路转,再看不到好友的面容了,只看见依稀的马蹄绵延到远方。诗人就是诗人,表面上看是跟朋友交往太深,难舍难分;实际上却是自己想离开这胡天八月即飞雪的鬼地方,如今朋友月兑离苦海,自己依然深处炼狱,多么的想回去,可是没有朝廷的文书,皇命难违啊,只得留下来了,这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啊。这种惆怅,让人唏嘘不已。

同样是写雪,岑参在这首诗里尽是哀音。但在另外一首也是诗歌爱好者耳熟能详的《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西征》的诗里,却是与这首格调大变,豪放大气,让人读之不由大呼畅快。诗是这样写的:

君不见,

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月兑,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此诗是为征战的将帅而作。自然就得豪放潇洒,诗人用了夸张的手法,淋漓尽致的描写了塞外狂风暴雪,飞沙走石的大气象,极力勾勒了汉家官兵茹毛饮血威武雄壮的气势,并预言了战争的胜利,胡虏听说汉军的勇猛绝伦,闻风丧胆,不敢应战,仓皇而逃,汉军大胜,西门捷报,振奋三军。如此丰富想象,嶙峋诗骨,诡异诗风,让人耳目一新。这样写雪的大气魄的诗歌,确实不多见。一千多年后,**来了。那年,他率军渡过黄河,来到黄土高原,黄河东岸,恰逢瑞雪,于是一首《沁园春.雪》横空出世: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

看红装素裹,

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

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

稍逊****。

一代天骄,

成吉思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人物,

还看今朝。

这大气魄,大气象,大场面,没有经过惊涛骇浪,没有经过狂风暴雪,没有一颗博大深广的心态,谁做的出来。即使是前有古人,后恐怕是难有来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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