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离开如意酒家，瞎子和孟宝根一块往临河城码头走，两人没有多少话说。况且，孟宝根好像不愿跟瞎子靠得太近，故意拉开一段距离，但又不好抛开他不管。他怕这个刚结的亲家说他小气，不肯替他出过河的钱。乘轮渡过河是要花钱买票的，钱不多，一人五毛钱。
孟宝根急于回家，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一眼。到了码头渡口，瞎子却不走了，叫亲家孟宝根先过河去。瞎子说自己还想在码头上坐坐，看能不能做点生意，顺便等等珍珠娘俩。
孟宝根一走，瞎子就从背上取下二胡，坐在大码头上的六角亭下，拉唱起老调古曲：《铡美案》中的唱段，边拉边唱：
家住胡广荆州地面，
我的名叫秦香莲。
自幼配夫陈士美，
大比之年来求官。
中状元招附马他不回家转，
二老公婆饿死在堂前。
带领儿女将他找，
谁料想这不义之人，
把我母子赶出宫院，
恩断义绝、丧尽天良、忘本欺天！
……
大码头也是一个热闹去处，乡下进城的，城里下乡的，都打这儿过河；还有城里的女人陆陆续续来到河边洗衣物……瞎子身边一时围了不少大人和孩子，但没人要算命，只是看瞎子拉胡琴，只是听瞎子演唱戏文。
女人河水浪涌流急，宽阔的河面，碧波荡漾，往来船只悠悠如梭，汽笛声声长鸣，似有意与瞎子的琴声曲调和鸣共舞。
琴声婉转、悲愤，唱腔粗犷、悠长，让人听得入情入戏。
忽然有一人拨开人群走到瞎子面前，叫了一声“先生”，说你能给我算一命吗？
瞎子停了拉琴停了唱。终于有人叫他“先生”了！心里不免好些受用，问道：“先生您是要过河还是不过河？”
来者是个小伙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胖乎乎的一脸横肉。听瞎子这么问有点莫明其妙，便道：“过河怎样，不过河又如何？”
“过河要湿脚，不过河两脚干巴巴……”
“我今天不过河。我就想你给我算个命。”
瞎子笑笑，说：“先生你是个急性子啊！要算命，得仔细听……你把生辰八字报一报，我十指乾坤帮你拎一拎……”
胖小子：“什么‘八字’？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姓邢，生于1972年8月14日……你给算算，我的命运好不好？近期内会不会有什么祸福……”
瞎子沉吟片刻，说：“你报的是阳历，我还得跟你换算成阴历……别急。你说是8月14号生的，是上午，还是下午，或是晚上呢？”
胖子说自己不知道。
瞎子就沉思默想起来，掐着十个指头算来算去。
一人算命十人听。看热闹的人都不愿走开，都屏气凝神地等着听瞎子怎么说，等着看这个胖子命运好不好。
瞎子掐着指头，两嘴唇上下嚅动，好像鱼儿吸水。随后，一声咳嗽惊醒梦中人：“你是属虎的，命自然很硬很强，可惜你是只秋老虎，前面威风后面走下坡路。你是站在河边，想过河又怕湿了裤脚、湿了鞋袜；若不过河，你又觉得干巴巴的难于忍受……你终久还是要过河去的！过了河，你会有一段风光，有一段好运，但你不可为王。若为王必遭殃！切记切记……”
一番胡言乱语说得胖子服服帖帖，听得众人瞪眼啧舌。
胖子说：“多谢先生指教！”接着掏出五元钱大度地塞给瞎子，然后转身离去。
瞎子用手模着五元的纸币，忽然喊道：“喂，你慢点走哇！还要找你三块钱呢……”
胖子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找了！”
瞎子摇了摇头，这才笑眯眯地把钱收起来放进贴身口袋。接着，他又提起二胡、亮开嗓子，拉唱起来：
结发夫妻十余载，
停妻再娶理不该。
亲生儿女不看待，
死去爹娘不葬埋。
小妇人投奔千里外，
不认糟糠赶出来。
满月复含冤深似海，
望求相爷你做主裁……
作者题外话：欢迎光临指导，感谢读者朋友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