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哥千术高超,大鸡不吃小米,别人叫他去做事,小场他一般不去,他去做事大都带我去,我跟胡哥出去打场,就跟去银行取钱那么简单。
到了十一月下旬,天气很冷了,我一样早上八点左右出门,晚上吃完晚饭后又出去摆摊,一般摆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酒店。胡哥见我辛苦,就叫我早上十点再出去摆摊,晚上就不出去摆摊了,我一心想找多点好场给胡哥做,让他多赚点钱,哪怕什么辛苦,依然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出门,晚上十点左右才回酒店。
大约离春节还有十多天,有一天下午,我在街上摆摊,一辆警车突然停在我的前面,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从警车上下来的三个警察,抓住我就往警车上推,把我拉到了收容所关了起来。我一头雾水,不知他们为什么抓我进收容所,心里急得不得了,要命的是我身上没带钱,什么东西都在酒店里,胡哥也不知道我被抓了,如果胡哥晚上不见我回去,明天回深圳了我怎么办才好呢?
一进收容所牢房,里面的大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这世界土霸王哪都是,你越善良他越欺负你,满屋子的人都好似带着恶意盯着我。这些地方,只要老人(先期进来的人)看你不顺眼,那你就得吃拳脚,有的无缘无故就给你一顿拳脚,名曰:“一百刹威棒。”我卖录音带进收容所的那一次,就见到新进来的人基本都会挨身揍。我问牢头:“为什么跟他们无怨无仇的,却要打他们呢?”牢头说:“没理由,新进来的就要打,这是里面的规矩。”
我想找个地方坐坐,可睡觉的那排床站的站,坐的坐,挤得像沙丁鱼一样,别说上去找个地方睡,就是上去找个地方站都难,这样的环境我那敢往人堆里钻,想想晚上都不知怎么过,我心里郁闷极了,搞得不好随时会吃拳脚的。
正头痛时,突然听到一声:“你怎么也进来了?”我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个认识的人在叫我,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我也认识。这几个人是在街头摆象棋棋局的,有时他们在我附近摆棋局时,也会过来跟我聊上几句,我跟他们的关系说熟不熟,说生不生,可能是同道中人吧,在这样的环境中相遇,显得特别亲。他们进来几天了,因为是几个人一起进来的,所以在里面没人敢欺负他们,我看他们睡的位置是从门口算起的第三个位置开始,就知道他们在里面吃得开。
但凡靠门口第一个位置睡的会是里面最吃得开的那一个人,第二个位置就是二哥了,由此类推,越往里排身份越低,为什么会是这样排列呢?皆因靠门口的位置可以看到天井的情况,空气好、光线也好,相反,越往里面光线越暗,空气越混浊,最里面的角落就是放马桶的地方,你想,二三十个人在一个小房间里,这个去一下,那个去一下,那地方能香到哪里去?
那几个人还够义气,让我睡第三个位置,他们睡四、五、六、七这四个位置。坐下后我问他们:“警察平白无故地把我抓来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们对我说:“现在快到春节了,全市搞大扫除,没工作的、在街上流荡的都抓,名曰:抓盲流。”
我听了气得直骂娘:“他妈的,老子天天睡酒店、吃酒店,还盲流?”
几人聊了一下,睡第二个位置的人见我一进来就睡第三个位置,进来后也没跟他打招呼,一脸的不高兴。他二十五六岁左右,身体很结实,面相长得很聪明。他斜着眼、黑着脸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在街上摆魔术摊的,教别人玩魔术和变牌。”
他一听我说会变牌,就从他睡的地方掏出一副扑克来,叫我变几手牌给他看看,那扑克也不知他是怎样弄进去的。我在街上玩的魔术变牌,都要经过加工才行,这样的原装扑克我哪会变?哪会玩?那几个摆像棋的平时在街上看我表演很是神奇,这时也不停在傍附和着叫我露两手看看。
到了这个份上,我只好从实招认了,我对他们说:“那些魔术变牌,都需要提前把牌加工过才行,不加工过的牌变不出的。”
那人一听我这样说,脸上更难看了,嘴里阴阳怪气地说:“我想你们在街头摆摊的都不会有什么真功夫,如果有真功夫,哪还用风吹雨淋日晒地在街头上坐,随便跟别人去赌一场都有一万几千收入啦,我就有几个场子,一场下来有五六万,就怕你没本事去拿。”
我见这人这么难讲话,心里有点讨厌他。但听他说话他应该对赌很在行,这样的人应该对千术有兴趣,见他睡在第二个位置,想必在里面也是个猛人,为求在里面的日子好过点,赶紧把胡哥抬出来巴结他,我大吹特吹了一通胡哥的玩牌技术如何神、如何利害。
他听完了脸上马上由阴转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忙问我:“你师傅现在在哪里?你出去后能不能帮我找到你师傅?”
我说:“我师傅现在在酒店里,这段时间都跟我在一起,我在外面摆摊主要是给我师傅找场子做,只是我现在被抓进来这里我师傅不知道,对他来说我是无声无息失踪了,估计他等我一两天不见我就会回深圳了。”
那人听了就问:“他回深圳后,你还能不能找到他呢?”
我说:“可以找得到,他习惯住在他那个城市政府开在深圳的招待所里。”
说了一下胡哥的事,我对那青年说:“现在马上就要到春节了,那帮抓我的警察也没说怎么处理我,收容所也没放个屁,都不知能不能出去过春节了。”并问他:“像我这种情况,收容所会怎么处理我呢?”
那青年就对我说:“哪个方向的人抓够一车了,就往哪个方向的下一个集中点送,等下一个集中点凑够了下一个集中点的人数,再往下一个集中点送,直至送到你住的那个城市,然后你叫家人或朋友拿钱来赎你出去。”他又说:“有的地方的人路程远,要一两个月才能送得到他住的城市。”
我问:“为什么要送那么久?”
他拉长声调说:“你以为你是总统呀?一两个人他们就会送你呀?那他们油钱工钱不是亏大啦?他们要等够一车人才送的。”
我心想,被抓进来哪敢给家人知道?就又问他:“如果没有人来赎,他们会对我们怎么处理呢?”
那青年回话说:“把你送到你住的城市后,如果没人拿钱来赎你,就把你送到打石厂之类的工地去做工,什么时候做够遣送费了,就什么时候放你走,你以为你坐车吃饭睡觉是免费的呀,”我一听他这么说头当场就晕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按他这样说,分分钟春节在收客所里过了,就算把我春节前送回到我住的城市,也是一桩头痛事。因为我是不敢让家人知道我被抓进了收容所的,但又不想去做劳工,一想到这里头就爆了,我住的那个城市的朋友又没有几个有电话的,有电话的我又没记住,因为我从来就没打过电话给他们,所以也就没记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