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程正如濮阳舜所言,日夜兼程,雅宣虽叫苦不迭,但终不敢对濮阳发脾气,唯一的乐趣,便是拿桑桑的事来逗趣表哥。只因自那一日后,这二人犹如死敌,见面不说话,若开口,必定互相嘲讽。
雅宣常问桑桑:“他可是世子啊,是我母亲最疼爱的侄子,你总这样得罪他,不怕他问罪你?”
桑桑也仔细想过,以她的脾气,实则该忍耐濮阳才对,可对着这个人,莫名地就不想遮掩脾气,好似觉得自己早被他看透,既是如此又何必虚假相待,又道:“世子爷便是傲气的人,与我针锋相对是一回事,但若当真的话,他才不愿叫别人知道自己和一个平民女子过不去。”
雅宣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夸桑桑道:“难得你这样了解她,就是舅舅他也常说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知子莫若父,忠亲王是谦虚。”桑桑不以为然,有时候她不太愿意和雅宣聊天,两人虽年龄相仿,但雅宣十足就是个孩子,她没有心机没有城府,聊得高兴了,什么事都会说,桑桑偶尔会为她担忧,如果义兄将来三宫六院,她又要如何做主中宫。
遥遥路程在日月交替中越走越远,转眼九月末,出发时的衣衫已不能御寒,又因时而狂风四作,越临近边境,反越走得慢。这日雅宣月信在身,很不舒服,受不住车马颠簸哭闹起来,濮阳不忍她难受,便下令停行扎营,让雅宣休息两日。
随行太医给雅宣诊视后,让她服药安眠,桑桑得半日空闲,便一人出了营帐,爬上一座小土丘登高远望,目光所及,便是边关所在,分明再走半天就能出关,偏偏在这一刻停留。
自然,对于雅宣而言,出关就是真正离开了故土家乡,可在桑桑这里,仿佛出关才是回家。
带着雄心壮志来到都城,却卷入纠葛的情感里,想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成,更要因此伤害别人。而更让她心寒的是,都城里充满了竞争和倾轧,仿佛你不伤害他人,就会被他人伤害。譬如姐姐,与世无争温柔娴静的女子,只因为得到丈夫的宠爱,就遭其他人排挤,姐夫的其他几个小妾都是正室陪嫁的丫头,她们当然容不得姐姐越过她们越过正室,即便那个女人奄奄一息,也容不得旁人逾越半步雷池。
这既是都城的世界,贵族世家的世界?
身后有悉索脚步声,桑桑回眸看,濮阳舜的身影慢慢显现,这个男人的话记忆犹新,他早早就出言告诫,那个世界不适合自己。
“世子爷。”桑桑行了礼,默默退到一边,等濮阳站到最高处,自己便要下去,却听他问:“你方才看什么?”
“边关。”
“边关之外,是你的家?”
“是。”
继而静默,两人皆不语,桑桑便福一福身子退下,濮阳也看她一眼,默默蹙眉摇头。但忽而目光一紧,面色透出杀气,一个箭步上来将桑桑拉住,低沉一句:“呆着别动。”
桑桑受惊,待回过神来,已见濮阳舜敏捷地下了土丘,而不远处,竟有一队人马悄悄靠近仪仗队,他们行动隐匿,若非她二人站得高,也怕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