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阵冷风灌入暖阁,是小太监进来奉茶,见屋内气氛冷肃,搁下茶碗便迅速离去,但也是这一阵冷风,叫胸前憋闷的桑桑缓过一口气来。
“坐吧。”梁勇信步到桌边坐下,指一指边上的坐席,“在朕面前不必拘谨,桑桑,只当我是你哥哥就好。”
桑桑没有随便,在齐国宫廷的那些日子,早让她明白何为天家威仪,只稍稍走近了梁勇问:“皇上找我来商量这件事,是做什么?”
梁勇喝了茶方定神看她,缓缓答:“这件事迟早也会有人送信到濮阳舜那里,朕只是在想要不要先告诉他。朕和你家公主大婚在即,他若得知此事,是去是留呢?而这件事传到朕面前,已隔了十日,齐国都城那里该办的事,兴许早就办好了。”
“皇上若派人去告知他您先得到了消息,恐不是两国相交该有的礼仪。”桑桑道,又自嘲道,“但……皇上已经告诉我了。”
“朕说了,你我是兄妹。”梁勇浅笑,“所以你是梁国人,朕对你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桑桑一怔,摇头道:“父亲是齐国人,所以我是齐国人。”
“真的?”梁勇倒没有强迫桑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你的亲生父亲是梁国人呢?”
“无处寻根据的事,不提也罢。”桑桑苦笑,反接着皇帝前面那句话道,“皇上说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对我说的?”
梁勇嘿嘿一笑,无奈地摇头,“平原讲朕一定赢不过你,果然是真的了,来,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桑桑先欠身致歉,方道:“我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派军队屠杀我野谷族人,您明知道他们不可能也没有理由来刺杀您。我只记得您的仁厚,所以……”
“我是谁?”梁勇这般问。
桑桑愣了半晌,才道:“是梁国的皇帝,是天子。”
“是皇帝。”梁勇肃而不冷,声不响,但语调坚定,“朕是梁国的天子,在谷地遇袭这么大的事不能没个交代,但这件事很复杂,即便朕知道是谁动的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发难,可又不能就这样算了。野谷族人无依无靠,而谷地如今也是各国眼中必争之地,朕对他们动手,有诸多意义,唯独没有的,是朕真的想杀他们。”
桑桑已然沉默,这样的解释她心里不是没想过,可真的听到,不论做了怎样的准备,仍旧叫人不寒而栗。
“有一日,您也会出兵和其他国家争夺谷地吗?”
“难道你不觉得谷地在朕的治下,会更好?”
“是。”桑桑垂目轻语,沉思半晌又问,“可是您为何要软禁我的家人。”
皇帝天眉微动,似有轻松几分,答:“你父亲果然没说什么。桑桑,朕不曾软禁你的家人,但为何要保护他们,朕将来再告诉你。”说着走到桑桑面前,将她握住:“朕给你的小锦盒,还在么?”
“在。”桑桑勉强作笑,“还不曾打开,也希望永远不要打开。”
“甚好。”梁勇道,又言,“朕也答应你,即便有一日征战谷地,朕也不会再妄开杀戮,这一次实在有太多无可奈何。”
“皇上能顾及桑桑的心思,我已经感激不尽。”桑桑觉得,有些话已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那好,咱们兄妹间算是没有隔阂了吧,告诉朕,你怎么想濮阳舜那件事。”皇帝笑眯眯地,“这么些时候,你也该想好了吧。”
桑桑莞尔,皇帝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