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楼内。欣儿和秦芳自觉地止住各执一词的爱情讨论。
依旧临着窗口那一片寂静的月色,欣儿唇边滑出的诗句: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纳兰的词性在悲伤的心里轻轻浮现。
欣儿深情轻叹,暗思:明达,真的眼见思念被拉直、尘世等老的那一天,你才会来吗?有人说,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明达,你真的会辜负我的一片痴情吗?世间的女子都会抱着寻找幸福的感觉,终在飘渺虚幻的烈惨里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关于爱情,谁不曾认真?可得善终?一朝情去,两相辜负。明达,我不信,因我不是那种贪嗔痴的女子,我要的只是你的灵魂,无形的,只要你眼里有我的倒影,如此简单。因而我们不会落入俗尘窠臼而被耻笑为薄情寡义一类。
第一次约会无果而终。欣儿极力为李明达找来一大堆不能赴约的理由,与其说是为李明达开月兑,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安抚。欣儿泪水夺眶,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而哭,这个男人是李明达,很少失眠的欣儿为一个男人而失眠,这个男人还是李明达。月光渐移,她辗转反侧,一夜心伤。
难道真的如秦芳所说,李明达觉醒后选择推辞,决心退却。不,校园里短暂相会,当一个女孩子为了他而哭泣时,李明达想起当日那场热烈相互将身体给予的场面。那不是儿戏,不是单纯的满足。他开始把欣儿作为情感的涯,尽管这种想念并不单纯停留在对欣儿的某种上,他愈发清晰感觉到情感的蠕动。他悲剧的家庭生活中,李明达设想过逃离,欣儿最初的出现无疑给了李明达一个可能。如今,缺口打开,他有了想法。
李明达吃过晚饭,准备出门去会欣儿。对于这一去,他想该给欣儿一个明确的答案。进出他的家,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或者说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去向。
杜老教授在书房里整理一份学术报告,这几天,老爷子一直在拼命似的弄这份研究成果。今晚,再次坐在书桌前,他感觉到头晕得厉害,慢慢就支撑不住,缓缓低下头,最终伏在稿纸上。
杜梅照例给父亲泡一杯参茶端进书房。眼前这一幕把她吓坏了,手上的杯子落地后摔得粉碎。叫了几声爸爸,没有反应。杜梅赶忙拨打急救电话。直到这时,杜梅也没叫李明达,她把李明达看成是一个活死人。
李明达闭门在自己的书房里并没有听见多大的动静。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差点都要走出去时,听到杜梅打急救电话,这才转身进到杜老教授的书房。他的恩师,他的恩人,杜老教授已人世不醒,死活不知。
李明达想,老教授当初把女儿许配给我,那能说是杜老教授的错吗?谁不把自己女儿当作宝贝,他这么做还是因为对我的信任。况且,教授并没拿着刀子逼我非娶不可,完全是自己不经考虑就满口答应。
李明达冲到楼下,救护车已到楼下。李明达引着医生上楼。最后,他与杜梅跟着去了医院。几乎一夜抢救,杜老教授月兑离生命危险,生命体征虚弱,被送进特护病房。
医生问,“哪个是病人的家属。”
李明达站起身来,“我是”还没出口,杜梅抢先说:“我是。”李明达缓缓坐下,是啊,在杜梅的心里,她大概从来没把李明达当成杜家的一员。
医生说:“那你跟我到医生办公室去一趟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杜梅跟医生走出病房,李明达坐在老人的病床前,紧握老人的手,李明达的眼睛湿湿的,看着眼这个意识模糊不清的恩人,他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说不定我李明达哪天就象杜老教授一样,可是,我能象老教授这样安然吗?我这一生会留下多少遗憾,我能怨谁?
医生对杜梅说:“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杜梅说:“女儿。”
医生说:“你得有一个思想上的准备,作为医生,我有这个义务将病人的真实状况告之家属。”
听医生这么说,知道情况严重,杜梅声色马上就变了,身体颤抖,手捂着嘴巴“呜呜”哭起来。
医生说:“你别太激动,你的父亲一时间可能醒不过来,由于脑部出血,压迫神经,据我们检查发现手术有相当的难度。老人岁数比较大,而且出现问题的位置是在脑部结构最为敏感复杂的部分。如果硬在这个部分动手术,我不得不告诉你,会有生命的危险。所以,我们经过会诊,决定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法,先稳住病情,再看老人自我恢复的情况。最后,在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我们再进行手术准备,这样做比较稳妥一些。”
杜梅的大脑“嗡”的一声闷响,空白如纸。
杜梅用沙哑的声音呼求着说:“医生,只能这样吗?有没有方法可以治愈呢?钱不是问题,就是卖了房子,也请您救救我的父亲。”
医生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目前我们给出的处理意见应该是最好的治疗办法。你也没必要那么悲观,也许会有好的发展结果呢?因人而异的。你们以后要对老人倍加照顾,特别是老人最为亲近的人,要经常地与老人说话,唤起老人的意识。也许奇迹就在你父亲身上发生了。”
杜老教授是杜梅心里的一座山。从小,父亲就对她特别的疼爱,杜梅对老父亲敬重爱戴。剪断情丝,与李明达那如死水一样的婚姻,只要想到父亲,杜梅绝无抱怨。父亲倒下来,杜梅精神随之垮坍。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不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悲恸绝望的杜梅回到病房,泪如雨下。走到杜老教授的跟前,更是泪如洪流。李明达知道医生对杜梅说了老人的病情,看杜梅的样子,老教授应该病得轻不了。李明达问,“是不是爸爸不行了。”
这话不就象刀子一样割杜梅的心嘛,她无法容忍,大声叫嚷:“你去死吧,你是不是盼着我爸早点死了,你好另有打算。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李明达,我告诉你,那也要看我杜梅是不是愿意。”李明达尴尬地立着象根木桩,这就是他在这个家里的角色。
父亲处于昏睡时,杜梅才这样斥责李明达。低下头看着老教授,杜梅开始后悔,也许父亲是能听得见的。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与李明达之间不和谐的关系。她尽量克制自己对李明达的厌倦。还有一个原因,医生说了,要让最亲近老人的人多与老人说说话,这样才可能让老人复苏。虽说自己与老人父女情深,这与老人对李明达的喜爱不相上下的。她需要李明达与她一起来唤醒父亲。
杜梅以和缓的语调回答李明达的问话,“唉,爸只是一时的昏迷,需要亲人好好照顾,还是有希望醒过来的。”
李明达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父亲虽说年纪大了,但是精神状况一直都很好的呀。”
杜梅听李明达说些废话,情绪又有些失控,“不要说没有用的话了,我在这里守着父亲,你回去吧。”
李明达说:“还是我在这里吧。你回去休息,天都已经快亮了,上班后,我给学校打个电话,今天没有我的课。以后这样的日子可能会持续很久,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杜梅点点头,“那好吧,辛苦你了。”让李明达照顾父亲,就象拜托外人,需要致谢。
李明达说:“父亲是我的恩师,我这么做是应该的,你不要这么说,这会让我在老教授面前无地自容的。”
杜梅不再理会,看一眼父亲,握了握父亲的手,这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李明达,想起与欣儿的约定。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李明达叹了口气。让一个女孩子空等一个晚上能怨谁呢?谁能想到这个突发事件呢?他与欣儿之间那个开始就非常的奇妙,也许是天意弄人吧。
李明达坐在床前,手肘支在床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确实有些困倦,阖上眼睛。倒让他想到站在车站上的欣儿企足翘盼的样子,她肯定会去的,她肯定会等很久,她肯定很失望,她肯定会哭。这岂不是又给了她恨我的机会。她那心是水做,她整个人也水做的天使,干净洁净,温柔娇女敕。李明达的手支撑不住自己的头,伏在床上熟睡过去。
杜梅回家并没有睡觉,找出老人洗换的衣服,又做早点送到医院。这是李明达结婚以来很少得到杜梅的关心,李明达接过早点都有点受宠若惊。
杜梅说:“我在这里盯一会,你还是去学校请假吧,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杜梅用眼看了一下李明达,那眼神里似乎在说,你口口声声说我的父亲是你的恩人,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就请个一月吧?”李明达说。
杜梅说:“你随便,如果父亲可以早一天醒来,也许用不了一个月,如不醒来,时间上也无法确定,先这样吧。”
李明达回到学校。刚好到了上课时间。学校里的领导得知杜老教授突发病情。正在安排有关人去医院里探望问候。校长见到李明达,给了李明达一个月的假期。
昨天,李明达怕见欣儿,如果给他一个月的假避开欣儿,他求之不得,现在却有了相反的情绪。不知道自己一个月来在学校出现,欣儿会急成什么样,说不定把他骂成猪狗一样的禽类。
大概是欣儿那一抹眼泪让他懂了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