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跟着师傅们来到厨房,她取出裁纸刀,割箱子上的封带。一不小心,那锋利的刀片割着了手指,鲜血流了出来。欣儿把手指伸进了嘴里嘬了几下。
那些师傅看了,忙问,“徐小姐,没事吧?”
欣儿笑着摇了摇头,精神的冷漠反而处惊不变了。若在以前,见到血的欣儿可能会吓晕。生活的摔打让她淡看一切,包括上的疼痛。
一个师傅说:“以后您送来的货一律免检。”
欣儿说:“不会吧,这么相信我呀?还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把手割伤了?”
另一个师傅说:“不是相信你,也不是被的伤所打动。我们相信江总。你是我们江总的朋友,上次你送来的十箱臭带鱼,江总让收下,然后全部扔到垃圾里。你说,我们还敢验你的货嘛。不好的,就扔了,帐记在江总的帐上,他又是我们的大老板,我们当然听他的。快把回单给我们签字吧。”
欣儿诧异地问,“什么?全扔了?”
管师傅朝着刚才说话的小伙子一抡眼睛,“胡说什么?这些事轮得着你说嘛。当心江哥修理你。真是的,一个小伙计,多嘴多舌的。”
这个小师傅缩首跑了。欣儿更纳闷了,这个江哥是什么人呢?今天一定要解开这个谜。不管怎么说,得到人家的好处,也该感谢一下下吧。就说刚才吧,这几个师傅若在平时,请他们帮着搬货比登天还难,而且这些人还会利用手上的一点小权利刁难刁难。可是现在,这个江哥突然出现,象个大福星一样。众人都变成有教养,对欣儿特别尊敬。
哦——大家说我是江哥的朋友,我算得他的哪门子的朋友呀,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又怎么会成了他的朋友,一定是大家认为上次那几箱臭带鱼被收下来,是这个江哥帮了我的忙。而实际呢,可能江哥是我们老板万世民的朋友。不管他是谁的朋友,世纪酒店是我负责的,我应该当面谢谢他。欣儿这么想着。管师傅已经把回单给对好数目,签上了名字。递到欣儿手中。
欣儿问,“你们的这个江总在这里办公吗?我想见他一面。”
管师傅说:“江总在十楼办公,你坐电梯上去就可以看到了。你今天算来巧了,江总一月也来不了我们酒店几次,他今天恰恰过来了。”
欣儿收起回单,出了酒店后厨,坐上电梯,上到十楼。走下电梯。欣儿在过道逐间找,可是这里的办公室只有房号,没有办公科室牌。这让欣儿有些茫然起来。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外,1008,欣儿定了定神,心想,这么吉利的房号应该是一个关键的部门吧。于是敲门。里面有人应声,“进来。”
欣儿就推门进去。这是一间超大的办公室套房,装修的风格极为简约,但一看档次与品味极高。由于房间太大,以至远远站在办公桌后面看窗外风景的那个人影会显得特别的小。
江华没有想到欣儿会过来找他,他象上次一样,等着欣儿从酒店出去,再看一眼。因此敲门进屋来的人,他都没时间招呼,生怕这一转眼功夫,欣儿便走了。
欣儿定睛地看着这个背影英俊的男人,这让她想到起最初看到李明达时的样子,多么的相象呀。那时的李明达在欣儿的眼里也是这样的英俊潇洒,他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又无比自信地授课。欣儿实在没有办法把现在的李明达与存活在她记忆深处的李明达之间联系起来,她已经自己把这同一个作了前与后的切割。她将灵魂交给之前的那个李明达,而非是现在的这个可以在她的面前放下自尊下两次跪下的李明达。
欣儿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江华见来人不说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这个让他心爱的又为她心酸的女子呆呆地站在门口,江华愣了一下,绕过办公桌,江华说:“真的是对不起,不知道是你来了,我还以为是办公室的人来找我签什么文件呢?实在是不好意思。”
欣儿也回过神来,轻浅的一笑,“是我没有说话,我怕打扰了你的思考。不过刚才看你专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也就傻傻地想起一些往事。我想请问您,江哥在哪里办公呀,应该是江总吧,他们都这么叫他江哥。”
“哦。”江华想,难道你能回忆起来我们在火车上匆忙的一面嘛?但江华故意不知地问,“哦,我就是,他们都叫我江哥的。你刚才说我让你想到一个人,是这样吗?你觉得我很象他,是吗?”
欣儿摇头,“啊,原来就是您呀,谢谢您,上次替我解了围,我特意上来向您致谢的。嗯——你也不是说很象我的一位朋友,只是背影神态极相似。哦,我好象认识你呀。”
欣儿这么说,令江华激动地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欣儿。“你认识我吗?我们其实早就有过一面之缘的。”
欣儿说:“是啊,我上次送来带鱼是坏的,你挡在厨房门前不让我出去。原来是你帮我解了围呀。他们总说江哥,我还真没有想到是你。”
江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心想,原来只是近前的一次相见呀。我还以为你记起三年前的火车上的相遇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是装作不提的好,说出来,人家又没有印象,太丢人了。
“原来这样呀。我刚才说让你想起一个人,那这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不然不会给你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象的。那是我的荣幸了,至少是我让你想起了他。”江华说。
欣儿说:“怎么是你的荣幸呢?您太客气了。我欠了您一个大人情,上次那些个臭带鱼的确不能食用了。其实你又何必那么做呢?你有理由不收下的。您是我们万老板的朋友吧,虽然您是看在万老板的面子上收下了带鱼,而实际上是解决了我的麻烦。再次向您致谢。”
江华说:“什么万老板,我好象跟他没有什么交情吧。当时,我是不想收下的,不过你那时不是也求我们的厨房师傅给收下的吗?是你的意思没有错吧。我主要考虑到你搬不动那么重的带鱼,所以让伙计帮你搬到垃圾堆去了。”
欣儿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层红晕让江华看到了欣儿沉落遗失的娇美。江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看上去有些憔悴,有些漠然,但是她是将美收了起来,只要有人去唤醒她,她就会如优昙一样,给你短暂欣赏的机会。她又象一只美丽的鸟儿,合起了翅膀。只要有一个怀抱牵引她,她便会飞抵过去。
江华说:“我们不要说带鱼的事了,听上去,好象我们俩人在一起就是与那些臭带鱼有关系的。”
欣儿笑了,江华说话很幽默,让忘了笑的欣儿不禁会由心地笑了出来,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有点奇怪。怎么这个陌生的男人一句话就会打开自己的笑颜呢?
江华说:“别只顾着站着说话呀,来,在这里坐下来,你不是有很多感谢的话要对我说吗?不会是这么简短的一个谢字就完了吧。我要好好听听。”
欣儿说:“就是这些,我其实也不太会说话。”
江华说:“那就坐下来喝口茶吧。来了就是客,我总不能让客人只说了个谢字就走了。这显然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欣儿说:“这样不打扰你吗,江总?”
江华说:“以后你就不要叫我江总,就叫我江哥。圈内的人都叫我江哥,只有我的员工才叫我江总。你不是我的员工,所以你就叫我江哥吧。”
江华一边说着,一边打着请的手势让欣儿到沙发上坐下来。欣儿其实心里面有点怯怯的。她很久没有与一个有着外溢的魅力和品味的男人这样单独地说着话,彼此又相互地尊重,不涉及其它。这种感觉让欣儿觉得极舒服的。她有点不舍得这么快走出这样的感觉,所以她就听话地走近沙发,坐下来。
江华为欣儿冲了一杯*的绿茶,在一只白瓷杯里,碧绿的茶叶一一打开敛藏的绿颜。透出清逸的香气。看那些纤纤轻舞的叶儿渐次在热水中泡成翠绿,慢慢流成一道不愠不火的安然,一颗心竟不自主地因之柔软万分。欣儿手中轻握杯盏,一股温柔行经眼底,缠绵入心。
江华问,“怎么?想什么呢?”
欣儿微微抬头,羞怯一笑。“我想到古茶这首曲,歌词很有意味。千年寂寞风干成一捏儿古茶,谁能分辨哪是茶叶哪是茶花?或许心有灵犀的人才能看透,这心有灵犀的人在哪?或许万种柔情方能泡开它,这万种柔情出自谁家……清香氤氲中,可以清晰体会到一种难以言传的旷世寂寞与苍凉。江总听过这曲子吗?”
江华说:“听过,只是没有你理解的这么深。可能理解的方式不同吧,我想到的秦砖汉瓦、驿路风沙,世事沉浮,晨钟暮鼓。那旷远的流落的时光,于一盏里呈现出来不尽的繁华。不过,你说到了寂寞与苍凉,冒昧地说一句,你在对应自己的人生,是吗?你坐在高高的阳台之上,怕见飞花,怕听鹃啼。风景在眼,寂寞踞心。我说的对么?”
欣儿发现心事轻而易举地被江华看穿,好象这三年来,还没有一个人会静下心来关注她的心与感受。欣儿的手微微地颤抖,有些余的茶水从杯盏中溢出。
“咝——”欣儿发出轻微的声音,把茶杯放上茶几。
食指血迹还没有干。让江华看到了,他打开柜门,拿出了应急的小药箱,走到欣儿的跟前。
“你的手上还在流血你不知道吗?”
“啊,没什么,真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欣儿缩回手,不让江华看。不知怎的,欣儿在江华的面前,有些慌张,感觉到目光里带着温度,甚至不敢抬眼看江华。脸上应该有些烫了。
江华伸出手去,不容分说将欣儿的手拿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欣儿本能地将手再次缩到身后。在江华的眼里,欣儿这种举动真的有点象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一样,不让大人看到她手上的泥巴。然后欣儿却不想让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再有过多的瓜葛,欣儿深知自己已经没那个资格接受这个男人的好心。她不需要欠下谁的人情,也不再需要感动。但是,欣儿却同时感觉到自己其实只是强制着后退,事实上,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向前靠近的心思。
江华说:“是怕我会吃了你吧。那好,你只将你受伤的手指伸着,我为你包扎,保证不会碰着你一寸皮肤。你看这样可以吗?要知道如何不及时处理伤口,会感染的,重的会是破伤风,会致命的。”
欣儿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有那么严重吗?这有点耸人听闻了吧。就这么点伤就能致使,我受那么多的伤害却还活得好好的。我没那么容易死,就象我并不知道痛。除非我想死。”说这话,心里委屈。又觉得嘴巴太不听话,把不该说的话道了出去。与对面的这个男子其实也不熟悉吧,为什么想对他说一些僵死在心的感受呢?欣儿眼底又湿了。
江华异常心疼,可他表现还是装作淡定的样子。“小小年纪,别把死总放在口中。我相信你吃过很多苦,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些苦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些苦对你意味着什么。你之所以坚强地活着,你心里必然有坚持的信念,这才是你活着理由。不啰嗦了,现在不是我们探讨生与死的时间,把手伸出来,让我隔空帮你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