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去见欣儿的父母,除了想稍稍地了解一下时至今日欣儿父母的态度是否依旧。还有一个急切的原由,明天是欣儿的生日,这个日子,欣儿会记得吗?她的父母会记得吗?江华很是怀疑。难道欣儿不堪的经历致使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吗?难道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动摇一方的坚持吗?
江华此行会达到什么目的,一向办事有把握的他,这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车开到机场,寻了一处停车场,放下车。江华打出两个电话,一个是给机场朋友,定班机票。这肯定不成问题。逼急了,他还会包架飞机的。接着打电话给付江,把大专家独自搁在别墅里,不安抚一下显得太不够朋友了。
江华说:“付兄,真不好意思,我中午不能回来陪你用餐了,你看,我别墅里吃的东西应有尽有,不会饿着你的。你随意,不要客气。”
付江瞪大双眼,神情错愕,声调夸张,他问,“江老弟,你搞什么鬼呀?你是不是觉得我付江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所以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或者你认为我穷困潦倒到没饭糊口了,硬是赖到你这么骗吃骗喝的。你风风火火地把我从京城接来,你应该马上带病人让我看,完事我好回去,我告诉你,我们院里都把我的手机打爆了,全是责问我的,我都不再敢接听了。现在是不是开始发布寻人启事都不好说。”
江华说:“是是,我正在联系病人,下午我回来,会向你解释清楚。你要是觉得寂寞,我的桌上有一本名片夹,里面任何一家夜总会你都可以打电话过去,说是我江华的朋友,你需要什么消费,他们会送上门的。”
切——,付江对着电话大声嚷嚷,“你把我付江看是三教九流了是吧?我这里火急火燎的呢,你把我弄到这是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怎么走才能出去?还在门外给我放两个保镖一样的家伙,江华。是绑架?还是软禁?你缺钱吗?唉,你怎么住在这里地方。你是搞情报工作的特务呀?兄弟,今天不是愚人节,玩笑归玩笑,事可不能做绝了,你想怎样吧?我付江只有这百八十斤的肉,不值钱。”
也难怪付江生气,急着把他诳了来,这回倒是钓鱼的不急,背鱼篓子的急了。呵呵,江华歉意地笑了笑。“我想怎样?目的明确。对不起,我要关机了,有点麻烦事。等我回来,怎么罚我,悉听尊便。”江华过机场安检,关闭手机。说什么话大概也无法让付江停息愤怒。
“喂——喂喂——”任付江对着电话喂了数声,那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付江将电话扔向沙发,心火旺盛。冲出别墅。两个戴着大墨镜的高大魁梧男人很有绅士地向付江点头,意思说,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俩了。付江倒不是怕这两人,可是这是什么地方,放眼望去,群山绵绵,初到此地,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付江口中骂到,“流氓,黑社会。”返回屋里,怒气鼓得几乎要撑破肚皮,付江狠狠地把自己摔到沙发中。医院里的电话催命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打来。虽说付江对院里作出了交待,但是不顶事,病人快造反了,医院只能不停地打电话催问什么时候可以返回。
付江接起电话,大声说:“干什么?找谁。他不在,死了。”
吼完之后,付江倒冷静了下来,对着天花板放声大笑。他想,我跟江华掷什么气呀,交情搁在这里,生气都显得我付江小家子气。好好,我今天就在你的房子里大闹天宫,只要你不怕我拆了你的房顶,你就永远不要出现。
付江用得京剧调门,唱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先是把江华别墅里每一间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部拧开,超高级的音响把音量推至最高,放着摇滚音乐。酒柜里挑到一瓶1895年法国产葡萄酒,倒入高脚酒杯。又将冰柜能吃的全部给搜罗出来。别墅二层是一间娱乐室,放着台球桌。付江切齿笑骂,“狗东西,真会享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呀。今天我付江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玩了一会台球,接着打开电脑玩游戏。江华家里被他弄得一团糟。他倒想,任你江华马上把病人带了来,我此时已经醉到八分,你怎么求我,我也看不了病。
江华来到徐长峰的长峰集团。前台小姐请江华登记来访单。接待小姐又打电话给徐长峰,问,董事长,有世纪集团的人来求见,说有要事相商,您见还是不见。
世纪集团的名头本来就响,虽然从来没有业务上的联络,但是人家找上门来。徐长峰没有理由不见。
江华走进徐长峰办公室时,慧如坐在沙发上正在与徐长峰说着银行融资事宜。徐长峰见来客气宇不凡,衣着讲究。不是一般的角色。很有礼貌地起身,请江华到会客区坐下。
徐长峰问,“我们长峰集团与世纪集团素无往来,不知道尊驾此行有何公干。”
江华目光自徐长峰面上一扫而过,心想,看上去,此人也算正派之人。大高个,有点憨。
江华说:“可能让您失望了,我来只是想问一件事,问完我就回去。”
徐长峰一摊手,“哦?请赐教。”
江华说:“徐欣儿小姐是令爱吧?”
江华的话让坐在远处的慧如心里咯噔一响,她走过来,“欣儿?她出什么事了吗?”慧如不安地盯着江华。
江华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徐欣儿小姐的妈妈,哦,倒没出什么事,您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拒自己亲生女儿于门外。”
徐长峰说:“你问这话,让我们很莫名。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你好象不似是来打探情况,听上去则想指责我们的所为。”
江华说:“徐欣儿小姐以前与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有了一些牵连。难道徐欣儿小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你们何至于如此绝情。徐董事长看上去是一个有涵养的绅士,只是在这桩事上处理的方式令我一直费解,当然,更不敢苟同。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三十年,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母子情深。所谓此生为血肉至亲,来世必成陌路不相识。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匪夷所思,故而大老远地前来问明。”
徐长峰的脸色有变,不用江华说,在关于女儿的问题处理上他有过不安,甚至痛苦挣扎。死要面子的他,绝不允许有人玷污徐家的门风。到如今,有所悔悟,只是让他这个父亲低下头去向女儿求和,万难做到。他希望欣儿回头,离开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他完全会不咎既往,张开怀抱迎接他的闺女进门。可是,欣儿倔强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这一等就是三年多。
今天被一个无事三干的人平白无故地指责,徐长峰心里很窝火。他说:“我们怎么样,轮得着你一个外人指教吗?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我只能说抱歉,家丑不便外扬。”
江华四平八稳地坐着,不愠不怒地说:“是吗?在我看来,此事非但不丑,而且我还看到一个高贵的灵魂在被亲人丢弃之后,选择了一种任性不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强大。”
慧如手揪着衣襟,“你说什么?欣儿过得不好吗?”
江华说:“既然你们对她恨之入骨,何必担心她的好坏呢,这会让人觉得有逃避责任与良心指责之嫌。她不会那么轻易服输,因为她的不幸,老天还会还清对她的亏欠。”
徐长峰狠狠地瞪眼看江华,“你到底是不是世纪集团的?我看你很象一个说客。欣儿长本事了,居然请你来调和,天下没有哪个父母肯痛下决心,与子女断绝关系。除非逼到极点,无法忍受。”
江华说:“欣儿活着的目的不是为了别人,别人也代替不了她生活。她尊重自己的心意生活,触到了谁的神经,与谁过不去呢?哎,我想,我不该来,不过我来了,我得到了求证,我心也安了。可怜欣儿。算了,告辞。”
江华起身走向门,慧如跟过去,她还想问一些欣儿最近的生活。“这位先生,欣儿最近过得可好?”
江华说:“我代欣儿感谢您的关心。你们应该已经忘记,明天是欣儿的生日。”
江华不作停留,大步地走出长峰集团大厦。徐长峰觉得心里很堵,凭什么被这个毛头小子数落一番。电话打到前台,“喂,我徐长峰呀,刚才世纪集团的那个家伙叫什么?”
前台接待小姐说:“来访单上写的是江华。”
徐长峰说:“哪个江华,什么职务。”
小姐说:“世纪集团总裁。他是这么写的,我不确定。”
“啊——”,徐长峰傻了一样,缓缓地放下电话,“慧如,刚才那人是江华吗?”
慧如还站在门口处抹眼泪呢。“我认识什么江华。”
徐长峰说:“世纪集团的总裁呀。听说过,赫赫有名,全国十大青年。看样子,象。你上网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慧如网上一查,调出江华的照片,果然是江华,正是刚才来的这个年轻人。
徐长峰说,“怎么会把他惊动呢?我刚才好象很失礼。他又怎么与欣儿走到一起的呢?”
慧如说:“不说这个,长峰,我也觉得我们做的是有一点过分。也不知道欣儿过的怎样。明天是欣儿的生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记得了,真的,我很惭愧。”
徐长峰无力地坐下。“可是,让我们做父母的向女儿道歉吗?我们错在哪里了?一个大三的女学生跟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搞上了,怀孕,退学。哎哟,现在说起来我这脸还臊的发烫。我们能谅解吗?没有打断她的腿就算格外开恩了。倒是这个江华的到来,太令我吃惊了。”
慧如说:“他怎么了?”
徐长峰说:“他,哼,你是有所不知,牛人一个。商界无人不知,无论是他的人品口碑,还是身后的资产,都相当了得。只是这次会面却是为了欣儿这个丫头。如若不然,我们长峰集团与世纪集团之间若有了往来,这对我们集团今后的发展将是不可估量的价值。”
江华回到办公室,看到欣儿留下的纸条,好一阵感动,看到欣儿的字,如见欣儿的面,象闻到欣儿身上那透着白的气息。江华在欣儿的那张小纸条后面写道:欣儿,我很想将把你的灵魂带到可安歇的水岸边。江华。
写完之后,江华将欣儿的资料从保险柜中取出,将这张纸条放进去。放进包里,他想带回别墅保管。
江华开车回别墅时,给欣儿打电话,通知明天上午来世纪大酒店,有车会来接她与女儿去看病。不作多言,未等欣儿挂了电话,江华便先挂断电话。
江华回到别墅,付江已经醉倒在沙发上。家里严重的乱。
江华坐在付江身边,“哎,你这可是报复呀,把我这里弄成这样,你想干什么?”
付江已经烂醉如泥,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干什么,我想拆了你的庙。江华,你想赶我走,对吧?我还真不走了。反正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刚好。”
江华说:“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你给我一个表示歉意的机会。”
那付江手中的杯子月兑手,马上进到梦里。江华帮付江盖了薄被。回卧室。
用钥匙打开桌子抽屉,从里里取出一本大规格黑牛皮包装封面的日记本。把今天早晨见到欣儿以及会见欣儿父母的事,详细地记录下来。又把带回来的欣儿的资料与那张欣儿写的留言条夹进日记里。
倒了一杯酒,手里端着酒杯,身体陷在老板椅里,橘色台灯光在桌案上留下一小片温暖的光照,他的日记本躺在这片暖光里。江华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