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宠溺的笑容
送走念,欣儿木呆呆地看着念的车缓缓开出街巷,转到大路上,绝尘而去。
心事重重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觉得心上被无端地挖了一个大窟窿,变得空洞而茫然。什么时候回家的脚步变得这样无力?象失了魂似的。她的江华病得不轻,这让欣儿忧心如焚。
江华已然睡着。欣儿轻手轻脚落足床前,悄悄坐下,心疼万分地看着江华憔悴而有些苍白的脸,欣儿觉得她的肢体承受着巨大的束缚力,眼泪是最自然的表达。
江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跟着你,到底是给你带来了福,还是祸呢?从前世追到今生,不过是为了还你一世的情。然后,我一直改变不了拖累你的角色。真希望下辈子我为男来,你为女,让我好好地照顾你。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真的,我好想让你停下来,别写了。我愿意与你一起守着贫寒的日子,一辈子,只要在一起就好。我要看到健康的江华,看到优雅挥洒的江华,看到那个站在桃花河桥上沐浴春风的青春美好的翩翩少年。老天呀,你保佑我们吧,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们已经历经前世的生死离别,难道今生还要再演一折生死恨吗?我们是人,不是神。如果都是短暂的喜剧开场,长长的悲剧收场,那么安排我们辛苦转世根本没有意义。天啦,今生,你究竟为我与江华安排了怎样的剧本?求你告诉我结果,别把我一个人落单地留在这世上,我们的情是融化在骨血里的,谁也别想拆开我们。老天,难道眼泪是您唯一为我们预留的礼物吗……
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水如跌落的星星,落在江华胸襟与脸上。并未沉睡的江华下意识伸手来擦,可是感觉水滴并未渐止。睁开眼,却看到欣儿眼眸黯淡,脸上簇拥着浓浓的忧伤。那水滴尽然是她眼里落下的泪。
“欣儿,我们这屋子漏雨吗?”江华说,最近欣儿哭的机会变多。故意调侃一下,然后展开嘴角,认真地给一个宠溺的笑容。告诉她,傻丫头,我知道为什么哭,可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苍白中露出温柔的笑,怀疑这样的温柔是运用了多少块病伤的肌肉好不容易奉献出来的,欣儿的心扯痛不已。“哦,没有,外面正是晴朗的天气。”欣儿赶忙用手指揩擦下颚上挂着的泪珠,努力地收住泪水,将脸略略地别向一边。
为什么能感觉到欣儿的声音里密布着浓郁的哀伤?伸手握住欣儿的手,将坐着的欣儿带入怀里,将欣儿的头搁在他的胸口上,让她听到一直在健康地锵锵跳动的心脏,好让她放心。
江华用柔情似水的声音问,“那我脸上怎么湿漉漉的。”
明明知道她在流泪,也知道她为什么流泪,可是不敢问,惹她伤心,任何为自己开月兑的理由都不充分。任何让她流泪的举动都是过错。
说完这些,江华又不停地咳起来。胸口大幅度地起落。
欣儿象受了惊吓一样,赶忙从江华的怀里挣月兑出来。轻轻地捋江华的胸口。“看,把你压着了。好好休息吧。不许说话了。”
江华轻阖一下眼睛,睁开,觉得好累呀。如果真的可以歇息,他愿意长时间地闭着眼。不过,经过他的努力,他的眼神多了一些静定的温柔,若无其事地摇头。“我又不是纸糊的人,有那么娇气吗?欣儿,发生什么事?好好的怎么会哭。与谁争吵了,是邻居阿婆,还是强那小子?是不是想家了?快了,等我的小说完稿之后,我带你回一次桃花镇。”江华不说重点,而是强调其它。希望这点小幽默能让欣儿破涕为笑。
担惊受怕地听江华把话说完,生怕江华话说多了会再咳,哪里还能乐起来。
欣儿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刚才想到我们从桃花村出逃的情景,那么多人围追堵截,还是没能把我们给看住。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可能是有点想家,等我们有了孩子,再回桃花镇,到那时,我外公大概不会再拿着斧子拆散我们了。”
江华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夏天干净的气息。好贪恋如此美好的时光。虽然视线有点模糊,可意识相当透明。“嗯,那样的话,欣儿可就是衣锦还乡了。只要你生活过的好,你外公没有理由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唉,都怨我,如果我是一个亿万富翁,你外公当初绝对不会反对。所以说,人生中不幸的事十之*呀。”
欣儿不置可否,点头,又摇头。“江华,我在为你担心,你的身体,你没有感觉出来吗?你人瘦多了,我多想对你说,别写了,真的,别再写了。好好把身体调养好,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江华很想对欣儿说,我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可是不敢面对检查结果,如果检查出来是恶性的呢,该死的遗传不是没有可能。我的意志极有可能被彻底摧毁,我其实并那么坚强,我也贪生怕死的。那我还能坚持把余下的小说写完吗?所以……
这些话总不敢说出口,最妥当的办法是把小说写完,安心地住院治疗。即使是不好的病,那也是天意难违。纵然欣儿痛苦汹汹,但生活上至少会有一个安顿。
“傻丫头,小说写完之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那儿。只是现在不行,一定要把小说写完,不能间断,肯定不能间断,一部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的小说情节,手感一旦没了,接下去前后风格就会起差异。现在,除了小说,什么事我也不会去做,也不会去想的。快了,就快结束了。欣儿,答应我吧,支持我一次。”江华轻描淡写地说,但无论他怎么说,欣儿的内心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欣儿不再敢说什么,她怕这样无休止地说下去会引发江华再一度的咳嗽。
吃罢晚饭,睡了一天的江华精神面貌好象好了许多。坐下写作也不见咳嗽,心一直拎着的欣儿坐在床边,注视着江华的后背。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欣儿心里一直的为江华祈祷:不要咳,保佑江华不要咳。
偶然,江华会回过头来,给欣儿一个溺爱的笑,“睡吧,别陪我了。”
那溺爱的笑最是醉心,就这样被江华催促了好几次,欣儿这才上床,不过,她趴着,下巴搁在枕头上,盯着江华的背影。总觉得这个背影要离她而去似的,心里总有挥之不散的怅然。
当江华再回头时,欣儿迅速把眼睛闭上,装作睡熟了。
欣儿默默祷告,但愿江华明天到医院检查结果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的江华是我的希望,没有他,我的世界就塌了……渐渐地入睡。
这个夜晚江华写作比较顺利,凌晨时就完成了构思好的小说情节。然后,他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悄悄地上床,悄悄地躺在欣儿身边,没有弄出什么动静。
这个夜晚相对安静,难得一个晚上江华写作没有出现咳嗽,欣儿睡得很熟。
侧头,爱怜地看着欣儿,看她眼角眉梢上淡淡的愁。伸出手指,好想好想轻抚一下,突然觉得美好的时光匆遽而过,怕所剩的时间太过稀少。心悸不已。担心碰醒欣儿,迟滞的手悬了一会,又缩了回来。
江华轻声在欣儿的耳畔说:“欣儿,又完成了个章节。倾尽心血,我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到天明,东方露出鱼肚白。这时,欣儿坐起来,江华安然躺在身边,象一个眠熟的大男孩,只是面色未见改观,苍白依旧。欣儿悄悄下床,做早餐。不知道念会什么时来。
欣儿做完早餐,江华睡醒了,好象又构思好了一个情节,江华爬起来,迅速把大纲记在纸上。然后他对在院子里做早餐的欣儿说:“欣儿,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几乎没有咳,我说的吧,没事,人的身体本身就有自我调节功能,一些小病,身体自身的免疫功能就能解决的。就是你小题大做了吧,真沉不住气,还跟念说了。”刚说完这话,又抑不住地想咳,扭过脸,不让欣儿看到,使劲把咳嗽给逼了回去。
欣儿想,管你咳不咳,今天肯定要把你拉到医院去。她说:“哦,那就好。一会吃了早餐,再睡一会。你一定要乖哟,好的身体,才会出好的作品。不然,读者在读你的作品时,会听到你的咳嗽声的。”
“会吗?”江华挠了一下额头。
吃完早餐,江华坐在案前想写,可是欣儿不让,“快睡吧,一会强来了,看你没有睡觉,肯定找你说话。”
听到强的名字,好象幡然醒悟一般,“对对对,这家伙象块牛皮糖。”江华口中念叨着,放下手中的笔。
江华这么想,我还是乖乖睡吧,那个家伙昨天没来,今天肯定会来的。这是规律了。希望我的小说早点完成,我就带着欣儿搬离这儿,那样就一劳永逸了。
欣儿轻轻关上门,就出了院子,她在门口等着念开车子过来。时间尚早,才七点多钟。明明知道念不会这么早到,欣儿还是想在外面等。这个时间段的欣儿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事。
腿站酸了,在小花台上坐下来。正是上班高峰期,来来回回的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几乎没有人会关注这个坐在花坛上的女子,也不会了解到她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这个世间有时是非常冷漠而不可爱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向自己锁定的方向看,所有人的脚步都在向自己的目的地赶。可能不会有人弯下腰来,扶一把落单的她或他。即使有时会轻扶一下,不过是瞬间的同情,顺带一下的帮忙。真正的付出,谁会做到?痛苦没有作用在自己的身上,因此不会用心,也不会持久。
九点,念的车来了,失神的欣儿眼前一亮,起身,小跑着迎了过去。
“江华在做什么?”走下车的念第一句就这么问。
欣儿说:“刚吃完早饭,才睡下。”
念说:“是不是让他多睡一会?他昨天晚上又写到几点?”
欣儿说:“昨晚?应该比较早就睡下了。念,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怎么能让你多等呢,我看还是尽早让江华检查身体。”
念说:“好吧。”
江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构思的小说情节不写出来,心里特别不舒服。好一会时间过去,刚想起来动笔,念与欣儿推门进屋。
念说:“江华,你醒了最好,跟我走,去医院检查身体。”
念的话弄得江华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念怎么又来了?来了就是为让我去检查,昨天不是都把思想工作做通了吗?怀疑的目光看向欣儿,难道念与欣儿串通好了,他们结成同盟了?
江华说:“开什么玩笑,我正在梦里构思着情节,你这家伙就过来捣乱。快回去,我白天不睡好,晚上一个字都写不了。”江华身子一歪,想睡下耍赖、
念望了眼欣儿,欣儿点了一下头,默许念把江华给强行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