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好象意识到什么,小红说话闪烁其词,豪的表情恍惚不安,他们总象藏着什么玄机,而刻意瞒着她。又是阿三,那个品性恶劣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他出现能有什么好事。莫非他在我晕倒后对我动了手脚吗?
欣儿心往下一沉,眼前有点发黑,不由得怒从心生,欣儿大声说:“阿三肯定对我做什么?他对我做了什么?如果他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他敢吗?”
豪乱了,谁让他不是一个善于谎言的男人呢?他该怎么回答欣儿呢?豪没有主张。阿三是一个下三烂的臭人,他豪就干净吗?现在不说谎又当如何?好在追问过小红对欣儿说了什么,此时,他决定将口径与小红调整到一至,幸许是一个正确选择。
豪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在下班的时候头有点晕,那水,那水可能……不过,首先是阿三那小子发现的,然后通知小红把你扶进客房,经过就是这样。你现在安然无恙,你的怀疑也应该取消了。”
欣儿觉得这事有点复杂,是那水中有蹊跷吧,她说:“也就是那水有问题,你们其实设计好了要害我,是吗?在你的嘴里说的好象很简单。可惜我把你豪当成一个正人君子,可是,我能相信你吗?你与强有区分吗?”
“有,当然有区分。”豪这会子中气十足带着激动的情绪也调高嗓门说,“求你不要把我与强划分为同类。我不敢说我豪高尚到什么层次,但我至今从未做过伤害朋友的事。包括对你,纯属是一个意外,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是我马上制止了,我以我的人格向你发誓,谁都没有碰过你。谁都没有,你还是你,好好的。如果你不相信,有很多人可以作证的。”豪凛然地抬头看欣儿,欣儿凄楚的目光扎得豪心里扯扯地疼。
欣儿说:“我好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从乡来的,就什么事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不想与你理会这些事,现在,我的江华不见了,他的书稿也不见了。我一夜未归,他一定觉得我在外面与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过夜,于是就不要我了。他走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江华。”呜呜……欣儿无力地蹲子,双臂抱肩哭了起来。就算她是清白无染的,可是江华的离开,她觉得是她的过。
豪心想,不至于吧,江华有这么幼稚吗?哦,老婆一夜没有回家,就判定是在外面乱搞,然后不辞而别。这还算是男人嘛?豪说:“你说得太严重了,据我对江华的了解,他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男人。或许江华是出去找你了,也有可能是去了念那里,你不是说他的书稿也不见了吗?那十有*是去念那里讨论写作的问题。要不打个电话给念,问问?”
对对,这倒提醒了欣儿,她轻拍头,怎么把念给忘记了呢?好象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儿急着站起来,抬脚往外跑。豪说,你哪儿去。欣儿说去打电话给念。
豪说我这儿带着手机呢,用手机打吧。于是,豪将电话拨到念的办公室,今天念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第一天上班。电话接通,豪将电话交给欣儿。
欣儿说:“念,江华不见了,他是不是去了你那里,如果不是,他一定是生我的气,走了。”
没头没脑的话,念听得糊涂,他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们吵架了?多大的事呀,江华怎么可能走了呢?他不会放下你就走的,这点我可以肯定。我出差才回来,我还想去看看你们呢。”
听念这么说,欣儿说:“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江华真的没有来你这里?可是他的书稿也带走了。”
念说:“是吗?哦,也许吧,但愿他已经写结了小说。他很有可能会来我这里的,要么是人还在路上?所以呀,你别急,来了之后,我马上把他打发回家,向你道歉,这小子太不象话了,离开家总该留一张字纸吧,太没有规矩了。”
一脸寂寞地偏一下头,欣儿说:“好,你如果见到江华,请你转达他,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请他别胡思乱想,我在家等他呢。”
念不解地问:“你这话从何说起呀?听起来好象有什么误会吧?唉,你放心,我见到江华,我会收拾他的。”
欣儿指着院门,对豪说:“现在你可以滚了。”
豪也是伤心欲绝,可是事由他而起,无从辩白。
欣儿一个人低眉无语,她坐在窗口。树枝上的鸟,今天不过来回地跳着,听不到欢快的叫声。小院寂静,枝头苍绿的树叶象受伤了一样缩身在正午阳光里一动不动。欣儿将院门敞开着,不时向院门处张望,江华真的去看念了吗?希望如此。
江华去省城专科医院对身体作了全面检查,终于等来一位老医生的宣判:肺癌晚期,无可挽救。也许是看多了死亡,那位老医生情绪并未见到起伏。
江华大脑响过一阵惊雷之后,逐步镇定下来。如果是命运的必然,那就随它去吧。他不怕死,死不过是去往生命来时的静处。欣儿所说的前世之中那个江华一样因为深爱欣儿,即使他死了,也死得灿烂,并且永远绚丽于欣儿的生命之中。那种死其实是完成了爱的涅磐,而我是怎么了?尽然被死吓成这样。哦,我比不上前世的我,前世的我给了她许多,今世的我却成为她的拖累。我还没有把她的生活安顿好,怎么能走呢?
江华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渗出的眼泪,鼓足勇气,仰起面,他对医生说:“我是不是很懦弱?看我刚才,听到要死了,就被死吓得要尿裤子。”
老医生无语地低着头,相对于一个即将离世的人来说,任何安慰都很滑稽。
江华一阵惊慌过后的一脸泰然,却让一脸泰然的老医生有些吃惊。每一个被宣判死亡的人当时就会瘫软,求生是人的本能。而这个人的生命不会维持多久,可是他的表现却镇定,有些少见。
江华对医生说:“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因我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时间来安排。”
医生说:“看你现在情形,如果进行治疗控制的话大概可以活三、五个月,如果进行治疗的话,说不定会有奇迹呢,也许可以活上七、八个月。不过,依我的经验,这种奇迹不大可能出现。你是不是父辈中也有人得了这种病症的?”
江华点头,他平静地说:“是的,我的父亲就是死于肺病。真没想到,这种病也会遗传。好,三个月,时间够了,谢谢你,医生,我不治疗呢?”
医生吃惊地看着江华,“为什么不试试呢?”
江华说:“半年与三个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事需要安顿的话,哪怕明天太阳不再出现,我也别无留恋。我不舍的不是我的命,而是她。死对于逝者是解月兑,而对于生者是磨难。不说这个了,既然改变不了的必然,何必让我多受太多的罪呢?”
医生说:“可是,唉……”老医生有点挽惜,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叹息,只能看着生命如流星一般闪忽而过。
江华笑着对医生说:“医生,你是感觉到我这样年轻的生命即将结束而感觉到可惜吗?其实不然,我的妻子告诉我她在梦中所知道的前世的我,她说,今生,她是追我而来,还我的情,她的确还给了我,于是,带着她的情,我赶到另一个路口等她。人生不就是在这种反复中,等待,相守,分离,再等待,再相守,再分离。如此往复。按经上说,生命是永生的,不会真正的消亡。那么,我该相信这个。可惜,我不能陪我的妻子多走一程,我们都将孤单,但,我们都将会记得彼此。我会笑对生死。再见。”江华起身便走。
医生说:“哎,小伙子,你这就走啦?作为医生,我还是想奉劝你,尽快入院吧,我们会尽全力救助你的,以延长你的生命。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可是我现在也想唯心地说,或者老天会眷顾你呢。”
江华站在门口位置,转身向医生笑了笑,“不怕您笑,我没有钱来给自己治病。即使有,我还要留给我的妻子,因为今后她要一个人生活,而我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帮助了,我唯一能够给她的帮助就是少花一分钱,而我在黄泉路上,几张草纸就够了。我迟早是一个死,不能拖累了她。对了,医生,麻烦您给我开一些止痛片吧,嗯,这三个月内我有些事必须完成,是为我妻子做一些事。请您满足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请求。”
老医生感动得眼内含泪。举世之中,视死如生的男人能有几个?目送着江华走出门诊楼,医生站在窗口,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很想自己有这个能力,挽留住这个看上去有点消瘦的男人的身影,让他健康,让他与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令他放心不下的女人不至分开。
死是很麻木的字眼,不朽的情感才打动人,老医生大概受了触动。见多死亡的他,不觉泪水潸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