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如斯,悲泪潸潸。
光阴缓慢地从指尖流淌,在一个不确定归期的等待中,欣儿似有度日如年感觉。只有感情浓到化不开的地步才会产生如此苦守难耐的煎熬感受。
花似开尽,寒凉尽染,江华,你何时回来?为拂去我发不堪的清霜?你何时归来?用你辗转的吻痕,吻去我眉间眼角的怨愁。无论如何,你的天空,必定是我的尘世。欣儿有充足的时间胡思乱想。
房间里有一部电话,电话是最便捷的联络方式,欣儿时常看着电话发呆。江华那触之不及的址如何联系呢?念一直没有松口告诉过欣儿云南渡假村的电话,这是为什么呢?欣儿开始琢磨这件事,如果那边有电话,那念没有必要等她开口问了才说。如果说有绳电话没有普及到那里,那手机总该有的。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日子一久,思绪更乱,难道这一切是我的错吗?当初江华去云南又是否是负气离去的,真的需要去那里写小说吗?不让电话联络莫非是江华的意思?
很多疑虑再次被揉乱,并越缠越紧。
细数下来,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念来欣儿这里的次数稀少,偶然给欣儿送些东西。一个目的,他要避嫌,二个目的,他要避开欣儿的问题。只要欣儿不致绝食斗争,她如何痛彻心骨绝不是一个外人的几句善言就能化解的。而且站在欣儿跟前,念的脑子里不时地闪过江华那悲兮兮的病态,他,痛得都那么认真。
即使偶然来,站在欣儿面前,念还着满心羞愧,交待几句话便匆匆离去。不过念晚上会开车来欣儿的住所楼下转一下,看到楼上的灯光,他才会放心。有理由相信,这窗口的灯光会一直守到江华回来。遗憾的是,最终的最终,她会失望地熄灭。
江华的生活由念安排,一日之中,念会把一天的食物给江华送过去,如果不这样,江华基本不会有想吃东西的想法。念对江华说,我都快成为你们家的男保姆了。江华回答,念,兄弟欠你的。
江华这头好打发,他从不打听欣儿的情况。夜晚写作,他有时会临窗远眺,他的心能听到来自于夜色中空旷幽咽的哭泣。何必去证实呢?
江华日渐加重的病情让念忧心如焚,太残酷的现实一天接着一天向着恶劣的方向发展,对念是一个沉痛的折磨。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枯萎,还硬逼着他看完这个谢幕的过程。当生命缩成苍白的字词时,而他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念都不敢想象那天到来的时候,他该如何应对。
身体状况影响江华的写作,写完一个章节都困难重重。有几次念提出来帮江华捉刀代笔,这样书也可以早一天出来,能在闭目之前看到书样。江华拒绝,他说这书不仅仅是一本赚钱的书,还是他送给欣儿的一份礼物。他不需要别人的心意。念听江华说完,哭笑不得,江华与欣儿,不过是两个痴人而已。话说回来,也只有痴人才会对爱忠贞到忘我的境地,忠贞到不计生死代价。
江华咬牙坚持着写作,他知道没准哪天,他一觉睡下去,就再不会爬起来了。所有对欣儿的思念于心底密封起来,不敢打开。这也是他在念面前三缄其口,不敢问有关欣儿事情的原因。
当念拎着单位分的劳保用品以及粮油站在门口处时,有些日子不见,那个开门的桃花一样的欣儿并没象念想象的那样继续枯萎下去,她的面色非但没有面如死灰,反而较之以前更加的水灵。念的心里诧异莫名,莫非,莫非时间真的改变了她?她又如何以痛苦的思念中保持容颜不衰的呢?
念怔怔地看欣儿,尽忘记抬脚进屋。多少有点失礼之嫌,念解释说,“欣儿,看上去容光焕发的,这个……”
欣儿笑了,接着念的话,她说:“这个是因为我每天晚上都能在梦中见我的江华,我觉得我不能把自己弄得太没个人样,那样我的江华会不喜欢我的。江华未来,我怎敢老呢?”
哎哟,念对这个女子从外貌的爱慕到对品质的欣赏,如今要对她的智慧崇拜了。有多少女子在相思中咳血,可为什么不能以美的姿态等待对方归来呢?非要等到对方来后,仰着素面,顶着蓬槁,结果思念有了,爱也得到证明,只是斯人因模样的改变而惊吓对方的眼。
念的痴怔不语,欣儿说,“我说的不对吗?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而不喜欢你的人不会相信!念,你这副表情,是不是在帮大家验证这话呢。”
念巧辩说:“谁说我不信呢,而且你说的很对,我需要消化一下你的话,哲言呀,真是醍醐灌顶。欣儿读过书吗?”念觉得这个女子出口成词,好象古文功底很深。看来,女人不会因美而笨的,上帝在造人时也有疏忽大意的,给了美,又给了聪慧。
欣儿说:“你先进屋吧,我们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说话算怎么回事呀。”
把念让进屋,欣儿回答念的问题,“我虽然没有进过高等学府,在农村上完了小学,可是我看过的书一点也不少。尤其是古典文学著作。现在想想,当初就不该读那么多书,有时书读多了未必是件好事,眼界开阔,思想随之复杂,处理事情另类,对于幸福的质量要求高。我说的是非物质的。如果不读这么多书,我可能此时在乡下种地呢,也许是与江华两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何必挤进城来,给江华带来多大的压力呀。”
感觉欣儿情绪好多了,也愿意跟他说话,念的心情略略地有些轻松。只是关于名利可以放得下,而关于爱情与生命谁又可以说放得下呢?只能说糊弄一时是一时了。念说:“我没有贬低的意思,我也同意你的观点,不是进过高等学府的人就满月复才华的。从高等学府出也有一大堆笨蛋。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优秀人士都没有好好读过几天书。我倒觉得你很有才情,老天对你太眷顾了。”
说得好好的,欣儿突然转变腔调,欣儿说:“告诉我,江华的电话,你不会告诉我那个渡假村连个电话都没有。”,把正饶有兴趣地与欣儿攀谈的念给镇住了。稍稍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念觉得自己之前的谎言存在被刺破的风险。电话,对呀,总不能说那边没有电话吧,难道是野人居住的山洞吗?
念讷讷地说:“你说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并不知道江华的电话,真的,不过我可以帮着你联络一下,要么让江华打电话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虽然编谎的速度与严谨度无懈可击,但是面色上的紧张实在帮不了他什么忙。念想,我终于发现这个女子的睿智一点也不逊色于她的美貌,如果不是我小心谨慎,以及我那也不低的智商,根本应付不了她。索性还是少来这里为妙。
欣儿说:“我想听到江华的声音,听他告诉我现在生活。我要知道他还好吗?他的身体状况怎样了。这些我统统想知道。念,我求你,尽快联络到上江华,今天我就想与他说话。通讯如此发达,联系一个人并不难。否则,我只能相信江华已经离我而去,而你却佯装善人替江华遮掩。你想在我面前成为罪人吗?”
不能让欣儿顺着这个逻辑走下去,否则精心设下的谎会功亏一篑。念说:“我明白,你想与江华通电话,这是人之常情。一会我就去办。”
欣儿说:“好,我等你的消息。”
怎么会逼到这份上,不让他们通电话肯定是不行的。难怪好象跟我有话可说呢。念说:“行,我回去后就查一下电话,因为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这个渡假村在云南那里的大山里,你可能没有去过云南,那里山高林密,不通电话,连手机信号都很微虚。要想与外界联络,需要走出大山。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通上话。你呢,就安心地在家守着电话。我这就去办。”念在盘算着,见到江华,让他往这边拨一个电话,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点是不知道铁了心的江华会不会肯应允。
欣儿说:“麻烦你了。”
念从欣儿的出去,没有去别处,直接去江华的住所,他想他为江华做了许多,这回也应该站在公道的立场上帮着欣儿完成这个心愿,这可能是欣儿最后一次听江华的声音,这个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的。就算掐着江华,也要让他对欣儿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