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新都市后,有些人必定要见,有些事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有些责任推卸不掉。比如江华的妈妈,代江华向他的妈妈敬孝的决心无可撼动。江华在遗嘱有这方面希望。但求宽恕,绝非原谅。老年丧子之痛想必不会让老人于两年之后对于欣儿敌视的冷漠递减分毫。致使老人独生子江华于那个晚上不顾母命而驾车在去别墅路上不幸殒命的元凶,欣儿觉得是她那个邀请电话酿得祸。再有后来当一道道谜相继解开,暗暗给过她太多帮助的江华在欣儿的心里形象高大地站起。当爱的成份酿到一定度数,欣儿痛着,醉着,江华,就是她一直不敢承认的爱人,他的死对欣儿形成致命的伤。
“妈妈她现在好吗?”认定与江华之间的爱人情感,欣儿会毫不避讳地称呼江华的妈妈为妈妈。
“啊?谁?”郑汉良不明其意,不知道欣儿问的是哪个妈妈。
“江华的妈妈既是我的妈妈,是尘世中我最对不起的一个人。”眼里带着沉重的歉意,目光散漫在车窗外。
“哦,老人还独居在老房子里,不愿意搬出来。不过失去儿子打击肯定很大。我经常过去看她老人家,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一样对待。可是亲的终归是亲的,无论我怎么做,我替代不了江华。欣儿,你不要存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说句不恭敬的话,人之生命早有注定,人胜不了天的。所以,你别太自责了。”郑汉良安慰地说。有时,他会通过后视镜看欣儿,美玉一般的脸上朦胧着无法猜度的情绪。
呜呜——,想到江华,想到在那种艰难日子里,江华的出手搭救,曼妮的心一阵纠紧。对于这个即标致帅气又家财万贯还善解人意的男子,她无限感恩,非常好感。更象是天真的崇拜,比如正在驾车的与江华有着差不多神韵的郑汉良,他们都是商场上的精英,气宇轩昂、自信满满的渲染了男人的魅力,曼妮的旁光就不知道瞟过去多少次了。
郑汉良压低声音,但足够曼妮听到,“你就别裹乱了。你想惹得你姐跟着一起哭吗?都过去两年了,让死者安息吧。”
曼妮止住哭,瞪了郑汉良一眼,收回泪水。
欣儿又问,“那世纪集团目前的什么状况?”
“说到集团,我只能说对不起你与逝去的江华,我尽力了。在你离开的前半年,运行稳定。可是后来,沈学银与方孝金两个副总裁开始动心思了,他们横加干涉我的管理工作,造成集团政令不畅,各自为政,拉帮结派,一盘散沙。我能有什么办法?虽然受你的授权,毕竟你的人不在集团,他们拿我当外人看,整天吵囔着召开股东会议罢免我的代总裁之职。我这人不在乎名利,只注重生活质量。但我在乎曾与江华畅快淋漓地并肩作战的深厚感情,还有,你的重托。由于我在集团的功绩,有很多股东对我的能力持有信任,这才一次次化险为夷。本来可以从容渡过国际金融危机的,但是由于各项举措均遭到抵制,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海外的业务蒙受打击。国内地产不景气这也是事实,连锁反应,集团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厄运中。而他们就把责任推向我,总算找到罢免我的借口。今天下午就会召开紧急股东会议决议这件事。我真不知道总裁之位对他们那么重要吗?所以,我才于昨天去桃花镇上看你,我以为你还在沉睡呢,那我只能对你告之实情,其它的,听天由命了。”两年来的孤军奋战,不堪承受之重的压力落在郑汉良肩头,他一声嘘唏,“欣儿总裁,我真的对不起你,给你的是一个烂摊子,不过我有信心,只要将一些关系梳理通了,世纪集团会很快起死回生。”
大致知道世纪集团的状况,欣儿的注意力最终落在“起死回生”这四个字上,如果人也可以如此,人世间还会有什么不幸呢?不过心里确定这样的一句话,即使你离去,不再清晰,然我,跟着你的脚印,不会回头。稍稍顿一下,“汉良,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同事,你都做到了无可挑剔。我们谢谢你。”这个我们,当然包括着另一个人,就是江华。
“快别这么说,我最怕听到谢谢,谢我什么呢?我只是帮你们看住了家,但并未守好业呀。欣儿总裁,不是说丧气话,也不是故弄玄虚,这回麻烦不会小,两个副总裁串通了不少股东,来势汹汹,好象稳操胜券一样。就你目前所持有30%的股份,怕是……”郑汉良不敢继续说下去,很担心会吓着坐在身后的女子。
曼妮恨恶地咬牙,口中吐出“卑鄙”两个字。
欣儿的目光觑向贴有遮阳膜的车窗,灰色的世界流失了温情,心会随之淡定下来。欣儿的平静是郑汉良未料到的,郑汉良甚至觉得欣儿没有经历过大集团的管理,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程度。平常女子罢了,也无可厚非。
车内滞静了一会子。其实欣儿在给自己找定位,说真的,她还没有充足的准备就突然要面对总裁这个职位。但,总裁之位是江华留给她的,是江华让她去为他做下去的。将来的生活对她只有两个词,智慧,勇气。她以平缓的语气说:“股东们的反应非常正常。毕竟不是一帮江湖豪杰站山为王吃肉喝酒混日子。集团是一个利益的共同体,大家能够坐稳这条船,不单单靠同舟共济的义气便能使好船。前途命运浓缩起来就是金钱。你不能指望同船的人都境界崇高到不计得失,也不能把大家当成白痴。不过,股东未必都是听人唆使的傻子,他们肯定有辩明真相的能力。我们需要给他们信心,告诉他们,前方有岸,不会太远。我认为我们有两个致胜的基础,一是股东们跟随江华多年,不至冷血到无情。二是趋利而行,世之法则,谁也不希望世纪集团垮了,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哦——,这我知道,处理起来会费些周折。”通过对答,郑汉良这才发现欣儿并不是那种抱着言情小说哭上几天几夜的小女生,或者是呤风弄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观园里女子,吃惊地哦了一声长调。不过,想想会议室里吵吵囔囔的场面,还是为欣儿捏着一把汗。
“汉良,回去后,尽快整理一份有关世纪集团当前形式的分析报告给我,一定要细。我不懂企业经营,需要加紧学习。还有,将所有在手的项目,业务上的资料,人事资料,财务资料,规章制度,全部送到我的办公室,哦,我要用江华的那间办公室。”生命不应该沉在单一的回忆里,欣儿知道,她需要转换角色,为黄泉下的江华唱一出戏。遥寄的思念。
“是,总裁,你需要的资料我会尽快给你。只是,你确定要用那间办公室吗?”郑汉良担心欣儿睹物而思人,这才征询地问。
“有问题吗?”欣儿疑惑地问。
“没没,绝对没有问题,只要你愿意。”郑汉良透过车后视镜,看到欣儿*如脂的面陷入到深思中。暗暗地挑指,欣儿身上颇有江华的风格。
车继续向新都市驰。欣儿眼睛合上,无缘今世成离殇,或待重逢言相许。一世之中,踩过了两世的时光,给了她如一场盛大烟火的回忆。江华赋予她那么多那么重。所以无论如何曲折,拂去旧尘,江华,我不会令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