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阳光从廊道的窗口透进来,亲近那个站在走道上的女子漂亮干净的脸庞,静伫在阳光里的女子痴迷这份体贴的温柔。
从看不到轮廓与尽头的远处收回目光。街景,聚了,散了,车站那儿,每个人的方向都很明确,包括那个背着编织袋子的拾荒之人,包括那个匍匐在地向前爬行的乞讨者。
明亮的光线照亮她的轮廓,却恍惚了她的意识,阳光就是那一盏向欣儿打开的镁光灯,音乐是自然里隐伏的天籁,再也不会有如此美的音乐,只是缺少一个互配互补的戏子。
一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恍惚中的她突然的惊怔。那个人走在人行道上,立了一会,立的时候,他分明仰脸看向世纪大厦。除了看清他着一身黑衣,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由于离得太远,那不过是一个黑影。可是,因为对他的熟悉,从而勾起倏忽的回忆,那个回忆随时都在心里预备着。
“江华,是江华……”在嫣唇启动之后,她说出了思念铭心、绝难相忘的名字。她顽固地与“死亡”这个字眼较着劲,虽然她无法给出一个足以至信的理由,但她还是不肯屈服地相信他不在了的事实,或者他的灵一直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去。
此时,所有静止的运动的都撤去,她看着人生中那个与她搭戏的唯一戏子,眼睛潮湿,阳光晒不干它,美瞳里雾起得厉害,那个黑影变得更为模糊难辨。欣儿揉了揉眼。不过瞬间,那个人影便不知去向。
确实,那个被欣儿认出的黑影就是江华,他今天特意来世纪大厦的楼下看一眼自己打造的王国。以为远远地看看,不会被捕获。只看了一眼,他便迅速地撤离。
她失望,她后悔,她焦急。正待欣儿预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去之时,迎面走来郑汉良与徐曼妮,阳光将俊男美女的身形勾勒出来。一路走来,曼妮试图用手抱着郑汉良的手臂,可是,远远看到欣儿的郑汉良均以看似无意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他不能在欣儿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女子温绵,虽然错误的根源是对面的女子将另一个女子推到他的怀中。
那种对欣儿的认真而纯粹的爱也再也不会有了。死了,焚烧了,化作灰飘去了。而他,会是素颜的陪葬,永远不会止歇颤抖的哭泣。但是,他必须作一个告别。
执拗地不让曼妮挽他,眉睫上尽是阴霾的灰暗。郑汉良想过与曼妮相挽,相抱,还有亲吻,最好是寻一机会,月兑了衣服,让欣儿隐约看到他与曼妮时激情的场面。告诉她,你愿意做个老孤女,你做去好好了,公子不陪你了。因为这就是你相要的结果,他谢过了。不错,曼妮是一个处子,也有同样的美貌与并不复杂的人生,还有,曼妮特别爱他。圆满了,幸福了,正确了。这些泄愤的想法与言词一一出现过。他并不觉得过分,过分是欣儿,生生地将他自以为崇高无比的一生恪守的爱给谋杀了。
只是,远远地看到阳光里孤单女子的身形时,心疼的感觉油然而生,放下所有针对她的“报复”,并且,动摇了他告别的决心。
“姐姐。”走近之后,曼妮叫了一声,看上去,她也象成熟几岁。
“哦,回来啦,还顺利吗?”欣儿问,郑汉良闷闷不乐可以理解,因为是我一再拒绝,难道连一直表示对郑汉良爱不释手的曼妮也怪我了吗?还是说,是我乱弹了一会鸳鸯谱。我不是在不幸的情感痛不欲生,而我却亲手干预了别人的情感。但,不这样能行吗?不这样,郑汉良会对我死心吗?
“嗯。”曼妮点头,是啊,很顺利,女人的第一次换来了十亿的贷款,苦水全在心里涌着。如果不是收获郑汉良,她真会被苦水给腐蚀了。想想这些,曼妮欲哭无泪。
郑汉良委屈地垂着头,懊丧地不言不语。如果不是欣儿的安排,怎么会带着曼妮去找薛云开,又怎么会引出拼酒的这一段,并导致与曼妮的错误结合。怨天尤人不是他这样男人的性格。
曼妮轻轻贴身在郑汉良的手臂上,脑袋侧向郑汉良,而原本很在意的郑汉良不再躲闪。他不要再装下去了。
“辛苦了。”心说,你为什么沉寂如夜呀?我不是你要等的黎明呀,汉良。
“姐姐,什么也不要说啦,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的。”这话的意思,身边的两个人都不会悟到,曼妮还是很委屈,或许让她重新选择,未必会作此愚笨的选择。既然木已成舟,就当是一次义勇之举吧,“他们答应给十亿贷款了,姐姐你放心吧。”提到金钱时,肮脏交易的一幕重回眼前,曼妮嘴角轻扯,露出凄凉的笑。
眼前的两个人都改变了性格,不过是一天时间,就弄得彼此陌生似的,疑团重重,但她并不想一探究竟,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医治某一方的心。“汉良,你——”禁不住想让缄默如深的男子开口,欣儿问郑汉良。
温柔如水、关怀备至的男子伸出五指挡在面前,不让欣儿继续说下去,他不要听那些带着所谓抱歉的话,他不信聪明的她感觉不到他对她的不满,以及被她扼杀而死的爱情,而她拐着弯地找他说话,无非是表示歉意,他不需要这个,“总裁,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的。”
不至于吧,欣儿审视着愁容不展的郑汉良,他这是什么话,他很痛苦吗?真的是我让他痛苦了吗?“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或者细细想想,在痛苦之下,原来是被自己忽略的幸福呢。”
“认识自己,降伏自己,改变自己,才能改变别人。总裁,你降伏你自己了吗?你没有,你却试图改变了别人,很残酷。你细细想想,别人的事,与你何干?你可以拒绝,也可以不受,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谋夺别人的自由。”郑汉良收了收嘴角,紧咬着上下齿。郑汉良宁愿她拒绝,对,她不止一次地拒绝过,以为他对她生爱生怜就是大逆不道的错误?他甘心守候,守候渺茫的希望远比切断希望要好。现在,他的人生轨线改变了方向,一个离欣儿越来越远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没有分别心,才是真正的苦行。你开始了苦行,必然会得到善果。”欣儿听出郑汉良话中的意思,她疑视一眼曼妮,这个小丫头到底用什么方法改变了郑汉良,他们之间有了身体上的亲近吗?该会是吧,于是。原来如此。
“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如果目的不明,方向毫无意义,还苦行什么?都说每一种创伤都是一次成熟,我看未必。随缘即是尽人事听天命。我看是了。所以,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郑汉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总裁,非常抱歉,我,不能效力于世纪集团了,这是我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