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女人的战争
秦芳带着摄像师王涛刻意从主席台的下方绕过众人的视线,她以庄重高傲的身姿步至欣儿面前。这个距离跨度足够引起所有人目光跟随,即使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众人注意,凭她多年打造的根深蒂固的人气指数,估计一动身子便会惹来众人的相继关注。她是男人们人人皆知又觊觎巴结的新闻主持,她是名声在外让女人们嫉妒生恨的漂亮冷美人。她今番出语惊人,又似直奔目标而去,足够将人的好奇心撩拨到旺盛的最高点。
她到底要干什么?出去的通道被秦芳牢牢地占据着。摄像机的镜头稳稳地对准欣儿。难道她又要当众出我的丑吗?她要怎样的方式渲泄她内心的仇恨呢?
既不亲密也不生疏的笑难得一见地浮在秦芳的脸上,秦芳表现出的友好是为了采访的顺利,同时让众人看到她全无敌意的专业素养,她其实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女主播呢,如果接下来有什么不可估测的事端发生,这个意外的责任应该由对方承担。
远观似乎看不出秦芳彬彬有礼的表情有什么异样,近瞧便可以从她含笑的眼眸中领略到暗含的冷意。
真是深不可测的女子,她再不是那个愿意为人出头,豪爽如江湖女侠的秦芳了。欣儿想,我与她还有同学之谊、朋友之情吗?难道江华的死,还不能泯消她对我的仇恨吗?她刚才在众人面前月兑口而出,唯恐大家不知道徐长峰与徐欣儿的父女关系,将众人的胃口吊足,意图也太过明显。她不去采访骄傲胜利者,而偏要采访忧伤落败者,这说明她目的不单纯,所以,她抛给我的善意下面肯定危机四伏,我不会照单收下的,来吧,秦芳,有什么心计你都使出来。看我是否岿然不动。
欣儿表情生硬,她笑不起来,有什么事值得她笑的呢?心都痛到麻木,自江华去后,便一直没有真正得到复苏的缓解。叹了一声,你们都在逼迫我,我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是我犯过十恶不赦的罪?我的事,是我的,与你们何干。想着想着就生了怨气。
“徐欣儿总裁,为什么放弃呢?说真的,这事与我无关,也请你放下成见。”她这么说,无非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是一个看客,一个旁观者,是一个新闻工作者探知真相的职责所在,“当我亲耳听你说放弃之时,我真的感觉到非常失望。而且我知道,大失所望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你身后成千上万的中小股东,还有世纪集团数万员工,这其中也包括信任世纪集团的新都市老百姓。”秦芳说的表达流畅,口齿清楚,明明这话里带着暗讽与刁难。一次投标的失利,却将一顶大了去的批斗帽子给欣儿扣上。
“你看我的头很大吗?您的采访很新鲜,我愿意领教。”欣儿回问,也是意味深长。
好,你终于学会还击了,我其实最怕你哭,你哭了,我总不能当着众人欺负弱者,显得我很不厚道,今天这个场合最适合我们可以了结宿怨,秦芳说:“我所知,世纪集团众望所归,大家都觉得世纪集团会是最后的赢家。然后,你给我们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我印象中的世纪集团乐于从事着各种公益活动,我想,如果江华总裁在世的话,可能会拿出超乎寻常的魄力,多出一分钱,也是造福一方民,是荣耀的事。你作为被江华委以重任的世纪集团新掌门,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贪图小利,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这岂不是有损了世纪集团的形象吗?我很意外,江华对你的厚望是存乎私心,还是公心呢?而这次招投标大会你又是存有私心、还是公心缺失呢?无论是作为世纪集团的股东之一的我,还是在座的各位,我们都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们,你放弃的真正原因。你是怎么想的,可以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吗?”
众人都屏气凝视,等着欣儿的回答。
台上的主持人那位秀丽的女子也在等着,她希望欣儿能得标,突然在战至正酣之时,为何虚晃一枪,跳出圈外呢?以她从事这行的经验,她看得出徐长峰表面镇定,但他不过是使出了刹手锏。只要欣儿再往上加一些,估计徐长峰就撑不住了。可是她如何能将这个信息传达给徐欣儿呢?正好秦芳出来说事,也许可以让徐欣儿改变意图呢。
徐长峰坐着不动,听到秦芳在刁难欣儿。此时,他果然心里如十几个吊桶吊水,七上八下的。一旦欣儿再加上一亿,宣布放弃的只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这让他日后如何在这里混呢?
刀子够亮,秦芳,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呀。欣儿想,秦芳,如果说你我之间确实存着恩恩怨怨,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地方了断。你又何必拿着电视镜头,用并不光彩的手段向我示威,你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
淡淡的忧伤游走在秀眉之间,投标的失利使得欣儿心情一片一片的凌乱不堪。看不清放弃有何高明,而茵茵当初的话又似是经过高人的指点,专等着此时用上。好乱。欣儿心里说,我只能以不变而应万变,秦芳,你继续吧。
见欣儿痴站着一语不发,又象犯了离魂病似的身子完全不象做好迎战的准备。秦芳并不想收回进攻的,你就装吧,又开始装怂了。哼,关于治敌,不一刀将其毙命,就等同于放虎归山。秦芳不想行妇人之仁,目光如刃地向欣儿施加压力,她嘴角的笑也开始带着噬血的味道,秦芳说:“原以为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争夺,”这里她是一语双关,既说的是招投标会,也是在说她与欣儿之间,“最后却成为礼节性的谦让。世纪集团,五百强企业,何时会臣服于人呢?世纪集团的最高权利掌控者,竟然全无了斗志,我真的为世纪集团的将来担心。徐欣儿,你今天亲自到场,如果不是志在必得,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难道真的是念在父女之情的份上,于是,你隐忍退让了?”
秦芳步步为营,步步紧逼,而欣儿象泥塑木胎一样,不予还击了,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秦芳想,不过是被我揪住了痛处,你也有今天,哈,这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些弥补痛苦的良药。欣儿,你尽可以不答,不答即是默认。于是,秦芳退出镜头,让摄像师给欣儿特写。哪怕这个等待的过程是一个小时,秦芳也会尽量满足。因为欣儿绝美无双的脸上此时正是一片沧桑一片凄凉一片痛苦一片颓废……有趣得令秦芳想笑,想必如果这幅画面出现在电视镜头上,日后也不再会有人把她捧到高高的神坛之上。
许是觉得众人的眼神太过焦灼地对着她,许是觉得独自站在镜头前太过孤漠。其实内心并不象外表的僵硬,秦芳的雕虫小计俱都用光了吗?欣儿涣散的眼睛突然凝紧,我真的那么好欺负吗?缓过神来的欣儿大声说:“我的想法就是顺应天意,弯曲的不能变直,缺少的不能足数。就这么简单。这次招投标会更象一次爱情慈善会,作为企业,能够多为居住条件差的百姓多奉献一些,没什么不好。但是各人都要量力而行。做生意不是拼命,而是保全,只有更好地保全了自己,才可以更好地服务大众。”
看到象突然苏醒的欣儿说话分寸有度,本来讷讷无神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妍颜清丽女子她恢复了血色,秦芳暗想,原来不过是向我示弱,等我江郎才尽之时,再回马一枪,欣儿,你果然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子,但我秦芳象来吃软不吃硬,也好,丢了饭碗我也要与你在这里斗斗法,哪怕互扯互殴,只要你不怯懦。“哦,依你这么说,你与你爸爸之间已经有了这个默契,刚才的叫价不过是你们安排的一次在全市人民面前的表演,把我们大家都给涮了呢。这个大大的爱心交由黑钻长峰集团来奉献,而你却甘做这个陪衬,是吗?不过,你们父女之间的交易我们不管,你又如何去面对你的数万员工呢?你不觉得你出卖了什么吗?良心,信任,还有什么?你自己清楚。”秦芳在挖坑让欣儿跳。
象进入真正的临战状态,欣儿便不再想手下留情,“你还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虚空的虚空,一切都是虚空,经营,算计,打击,报复,都是虚空。我刚才就想到这几个字,所以我就放弃了。放弃与争取也是虚空,在天地间,唯有灵魂与心才是唯一的真实,你看得见吗这个真实吗?”估计秦芳没有看过这个经文,随意甩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秦芳去猜。
什么乱七八糟,对于欣儿说出来的疯话,做过电台主持人,又是直播新闻的主持人秦芳,她自有应变办法,“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你觉得做善事,都是虚空,不切实际吗?争也是空,不争也是空。”眼前的欣儿抢走了她的江华,抢走了她的爱,这个仇恨岂是相逢一笑可以放过的。爱情的痛苦更不是三二杯淡酒可以诉说的。嘴角上修饰的笑敛起,仇恨愈演愈烈。
“捕风的捕风,也是虚空。”欣儿很镇定,她象一个辩论高手一样,揪住对方知识的薄弱点,不停地将一些高深的问题甩给对方。
“你在说什么?”秦芳对这些比较懵,她知道欣儿书读得比她多,欣儿不与她硬碰硬的干,可是她又对不上欣儿的点。
“这个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对话不在一个层面了。庄子说,世间混沌,不可与庄语。”欣儿说。
“请不要卖弄自己的学识,请你说一些大家都听得懂的话,最好别把个人的偏执带到采访中来。我是受邀前来采访的,我不想与你辩论。作为记者的公正在于报道事实,而非发表个体意见。”秦芳说。
“你觉得我的态度不够友好吗?你觉得我的素质不够文雅吗?秦芳,你我同学一场,要不,我们从我们的学生生涯谈起,我不介意我的事情被世人知晓,因为世人对我并不陌生。我不介意大家再欣赏一次我的伤口。你有这个勇气吗?大家对你的了解却还停留在表象。你说呢?你就光明磊落吗?”欣儿靠近秦芳的耳边,轻声说:“你这个骄傲的公主不会想让世人知道你不过是一个落败的乌*?”
欣儿的挑衅让秦芳脸气得煞白,“你——”想发怒之时,她又提醒自己别中了欣儿的诡计,她走近欣儿,凑到欣儿耳边,细声地耳语,“今天让我觉得很有趣,因为我看到你开始知道回应我的无理,我喜欢强硬的对手,而你以前所表现的不过是一个楚楚可怜的良家女子,让我很无从。回去好好祷告吧,别忘记说,江华,我对不起你。你这一辈被男人搞了扔,扔了捡,禽兽老师,流氓地痞,你都奉献了,你就不觉得跟了江华,会脏了江华吗?”
“憎恨别人对自己是一种很大的损失。秦芳,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你最好也要学会顺应天意,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欣儿轻声说。
“你以为你今天就胜了吗?你以为你的话会刺激到我吗?不会。江华是我的男朋友,你横插一杠,你也算是我的朋友?笑话。你配不上江华,你已经脏了,你就是一盆脏水,何必泼向江华呢?”秦芳说。
这是怎么了?在座的人都看不明白。希望她们能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以解开各人心里的疑团。一个名主持,一个是刚才大显身手的总裁,一会两个势不两立,一回又交头接耳,说起悄悄话。令匪夷所思。
欣儿摇头否认,尽没带一点受伤的感觉,说什么脏了江华,无中生有的事,江华,虽然我的身体并不清洁,可是我的灵魂却还是高贵的天使,“难道江华死了,你也不让他安息吗?不要再去打扰他好吗?我所经历的苦难如果是神默许的,我将无语。就不劳你挂牵了。”
张静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知道秦芳与欣儿是多年前的大学同学,据说关系好到同睡同起,形影不离。刚才听到半天,也没有清楚她们之间的是敌是友,当这两人暗中较着劲,不知何故。于是她推开镜头,“拍什么拍呀,一边去。”
台上的主持人也更听不清楚欣儿与秦芳在说什么,不过象两个熟人间的说些女人之间的秘密事,也想给欣儿一点时间,但也不能就这么没完没了下去,于是她说:“记者采访可以暂时停一下吗?我们这里的程序还没有走完呢。请大家安静地坐回各自的座位上。那么接下去,是不是没有人应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