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夺爱
苍白失血的脸,呼吸艰困,意识不时淡入淡出于空白而产生失忆的片刻,整个人都向深里暗里浮浮沉沉,象当初站在死亡边缘与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黑暗相对时的感觉相雷同。而当时他手中抓着的救命希望却在他复活之后的此时于手心中渐渐融化流失。突发事件让他设定好的顺理成章的想象逐渐偏离他的计划。他计划尽快找出加害于他的原凶,完成复仇计划之后,那呼之欲出的情感在与欣儿相见后顺利重逢,想必欣儿不会拒绝他为她保守的珍贵情感与珍慎的承诺,于是爱河中多了一对漂流恋影。可是他的调查却象触碰到一个巨大的黑幕,一时难有作为。
刚刚听到郑汉良对欣儿一番爱意缠绵的衷言表达,江华的意识顿起突兀地震撼。并他发不出谴责的声音,他绝然是不可以对着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喊出诅咒的声音。他的兄弟纵然明目张胆地夺他所爱,有什么过错呢?那是他佯死在先,躲避在后。戏剧性的转折罢了。郑汉良为欣儿受的重伤来得突然,狠狠地蛰了他的心,受伤的感觉不亚于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郑汉良。赴汤蹈火之人应该是他,而他却让郑汉良占了先机。不过,如果这是预先设定好的情节,告诉你,烧了你自己,于是你可以对一个女人表达爱,可以企得她在你身边让你感觉到,谁可以眉头不皱地象郑汉良那样有赴死的精神?如今,若再说争,那即是坐收渔翁之利了。若说不争,江华,他的世界就变得一无所有了。
一大段的沉默,没再听到病房里再有说话的声音。大片大片的留白,给每个人填补自己的想象。江华听到欣儿对郑汉良说去找医生问问治疗方案,这才恍若梦醒,步子凌乱向走廊的另一端提前走去。好象面对欣儿,逃成了他唯一可做的事,成了可怜可怕的习惯。走廊的那端是电梯。反正在这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反生出许多痛苦与无赖,尤其此时,他更加矛盾于自己是不是该见欣儿了,信心被浇了一盆冷水,思路也如一盆浆糊。如果再不离开,只能去见,去见的后果就是被某个黑暗组织将他们埋葬。只能先悄然离开,再作打算。
欣儿走出门时,熟悉的身影只在她的目光尽头一闪而过。愣了一会,眨了一下眼,将这个熟悉的身影在回忆里重温一下,是他?是他无疑。江华,他难道永远都是这样匆匆而不让她多看一眼。他一直都在这里,他也一直于暗中施以援手,他让她总不至跌倒,他一定没有料到他的兄弟郑汉良的真情告白……于是,他丢给她一眼带着疼意的背影,因为他是属灵的,他无意于争取,但他会嫉妒,会忧伤。
欣儿忙狂奔地追了过去,小小的走廊上,大家都唯恐避让不及。刚刚都是见识这个女子的不寻常,所以走廊上尽是闪烁的惊慌。
追到到电梯门前,电梯门恰好关好。欣儿扑打几下电梯门,喊了几声“等一下,等一下。”但是电梯楼层显示数字继续向小里变化着。说明电梯在下行。懊恼地咬着唇角,欣儿向安全通道冲过去,沿着楼梯往下追。江华,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是怕我见到你的灵吗?还是因为灵的样子特别恐怖,而你不想惊吓了我。因此,你给我的永远只是你的背影与苦涩的疲态。
医院花园里,绿荫安然,花团紧簇。小小的地境,却有一方水墨江南柔静的美。这样看过去,象一幅装在湖底的风景,无风无浪,不染尘俗似的干净异常。
曼妮坐在花坛边,象一个在人间受了委屈的静静地落泪仙子一般。想想曼妮也真的可怜,她应该是一个信仰爱情的单纯姑娘,如果不是这次郑汉良遇到意外,她应该可以准备收拾行李,准备与郑汉良去新加坡过他们的小日子。只是天不随人愿,尽以残忍的方式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放下追寻江华的念头,欣儿朝着孤单无助的曼妮走过去,轻轻地落坐在她身边,满心愧疚地说:“曼妮,你怨姐姐吧。姐姐也不知道会发现这事的,姐姐现在都后悔莫及。”
曼妮摇着头,双手支在花坛,手上用了些力,象要支起身子显示她的外表坚强,但她说话的声音传出与年龄极不相当的忧郁,她脸上的泪还没有干,“怎么可以怪姐姐呢?姐姐已经有心成全,是汉良哥放不下姐姐。姐姐,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手指穿过曼妮的头发,将她的头轻轻地摁在自己的肩头,怎么办?欣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刚才她看到是江华的灵,那么江华会否因此而不再出现呢?男人,特别是一个讲义气的男人,会否做一件乘人之美的事呢?是不是他也会自以为是地觉得她应该回馈郑汉良一些东西呢?及此,欣儿心里一凉,天堂的路口,他还会执手承诺、守我如初呢?
两个女子象两朵开在夏天渲染着悲伤的花一样,流着血,洇染了花瓣。
欣儿说:“你想怎样都可以,汉良,我可以照顾的。”
“不是我照顾不了他,也不是我易变心。只是——,我对不起汉良哥,我没脸留在他身边。”曼妮欲言又止。她这么说,相信欣儿听不明白,唉,就当她是一个水性杨花,没有担当的女子吧。为了十亿贷款而失身的丑事没法告诉欣儿。
江华在医院地下室取了车。又在车上失神地难过一些时间,这才发动车子准备回去。车驰出了地下室,驰出医院需要经过医院中心的小花园。当车靠近欣儿与曼妮所坐的位置之时,眼见着那寂坐落泪的身影,江华进退不得,后面有一辆出库的车紧随其后。
只能让车徐徐地经过欣儿,那一刻也象一个世纪的漫长,天地之间只落得一个静,静静流淌的眼睛的诉说,你可曾听见。江华用眼睛的余光扫描欣儿,更近距离地看她,,静静不敢出声,强烈抑制着无数可能的发生,比如刹住车,将头探出车外。比如拉开车门,哭着笑着站到她的面前,比如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车里,偿还那些高贵的情感拖欠的时间……
只等车行过去数米,欣儿突然感到牵引的力量。于是她缓缓地抬头,总觉得他的灵应该生气地远去,即使再度回来,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想到与她和好的。她迟疑地看着持续驰过去的车。
透过倒车镜,江华发现欣儿的注视,她并且站起来,迈着小步走过来。
江华脚下一踏油门,车速立即提起,出医院,拐出欣儿的视线。这就是习惯,无耻到令江华自己都生厌的习惯。高速行驶的车在车流中流畅地穿行,踏下油门,高速行驶,让风从侧窗猛灌进来,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内心对自己的暴恨与压抑。
欣儿追出医院,江华的车没了影儿。欣儿尤如站在空旷而陌生的天底间,眼里辗转着无尽的寂寞。
江华的心碎成几瓣,脸色苍白。他也在用恶毒的言语谩骂自己快去地狱吧。这让他想到刚刚在走廊上欣儿也是这般诅咒的,人被逼到极点是会这样的,他体会到了。
欣儿回到花园时,曼妮已经不知去向。欣儿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往病房走。
曼妮自欣儿走后,她便来到郑汉良的病床前,她原想向郑汉良坦白过去,可是真的要开口时却没了勇气,那绝非是一件光彩的事,她只是说:“汉良哥,对不起。在你受伤的时候我不能陪你了,也许欣儿姐更合适你。”她还当郑汉良并未醒过来,因此,行了交待的任务,曼妮便走了。
虽是谢谢她的成全,便也不免觉得未与曼妮成行是件幸事。婚姻这东西一旦错了,也会痛苦一生的。郑汉良这么觉得。对于曼妮的评价,不过是大难来时各先飞,她比欣儿差远了。这又怎能相比呢,拉出十个女人,有九个会做出象曼妮一样的选择,既然占了绝大部分,那何错之有呢?毕竟欣儿从那诗经里走来的女子,毕竟世间不多。
郑汉良装作没有听到,一动也不动。他对曼妮没有爱情的联络,对于她的离开不过是一声叹惜,转眼成空。她来去自由,她本来就来去自由。
曼妮走进一部电梯,欣儿刚好出另一部电梯。两人没有照上面。
欣儿上来后,便去找了主治医生。从医生那里得知了郑汉良主要问题是皮肤烧伤,当前首要要做的事就是控制好烧伤面不受感染,然后再考虑恢复置皮医治。但想重新站起来,可能性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