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看向欣儿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她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目光进一步地往紧里拧,是不是太大意了些,与自己确立的对手间话也显得多了一些。慢慢悟到这点,隐隐地觉得欣儿刻意表现出的一怀善念、满目善意背后却立着一张网。
差点忘记来找欣儿的目的了。原想曝光世纪集团内乱,而利用舆论的导向向众人暗示欣儿能力不足,不足以统领这家企业。看着眼挂泪水却成得胜之师的欣儿意外地当着众股东的面意气用事地宣布要将江华遗下的财产组成社会爱心基金,没有斗到最后绝难承认失败的秦芳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怎么可以?江华还活着,将来,他王者归来,将来如果她可以与江华在一起,这财产还是他的,他没有死,遗嘱理应作废。绝不能告诉欣儿这个秘密的同时还要阻止她这么恣意妄为。这才让本不想今天与欣儿正面冲突的秦芳气冲冲急匆匆地赶来加以阻拦。开始时见欣儿表现出和好的诚意还有点纳闷这小妮善心大发了。却不想她笑里藏刀,绵中藏针。
如果没有幻想,秦芳早该“罢兵休武”了,何发还与欣儿论个高下短长呢?虽然遇到生获新生的江华之后较之以前情势未见改观,但是,她坚信,欣儿难以越过杜玉兰那关,江华,你可以不要我,你可以选择欣儿,但是你如何将你的妈作为一个选择对象呢?你选不了,得到不到母亲认可的婚姻,江华,你能承受吗?秦芳这样想过,最好是在江华还未自愿站出来之前,先将欣儿击垮,想击垮欣儿远非她一个人,那些人不是她的同伙,不过是目的相同罢了。而且那些的出手凶狠,那是把人往死里拯。
秦芳在暗暗地重拾状态,坐在对面的欣儿显得自然许多,她说:“今天,我们既不叙旧,也不言情。就当在这暖暖的午后,我们两个故人不期而遇在某个咖啡馆里,坐在转角的位置,因为时光推移,而让我们既熟悉,也陌生。我们大可以不必计较我们之间的过往,想想,牙买加岛东部,蓝山山脉。环绕的加勒比海,晴朗的日子,太阳直射在蔚蓝的海面上,山峰反射出海水璀璨的蓝色光芒。呵呵,想想我都要醉了。站在自然面前,我们会显得特别的渺小,人类的争斗也显得特别的可笑。蓝山咖啡,这个名字真好听,我有时会误想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个南山。一个是热情的牙买加风情,一个是横斜扶疏的古韵遗风,两种风格,同样令人心向往之。”欣儿嘴角泛起无法捕获的笑痕。
看出秦芳心不在焉,也想到秦芳不会笨到误不破她心里的打算,秦芳应该记起来前来这里的主题吧,可是好象被勾起说话兴趣的欣儿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继续说:“蓝山咖啡是世界上最高价格的咖啡。不仅口味浓郁香醇,而且由于咖啡的甘、酸、苦三味搭配完美,所以完全不具苦味,仅有适度而完美的酸味。因产量极少,价格昂贵无比,所以市面上一般都以味道近似的咖啡调制。而你手中的这杯却是正宗的蓝山咖啡。”欣儿享受地闭目,深吸一口,好象真的置身在自己言语铺排中的牙买加阳光里,陶醉不想睁开眼,“就以咖啡的名义,让我们多坐一会吧。”
什么意思,秦芳暗惑,难道多坐一会过后,两个人就要象武士一样,拔刀相向吗?怔忡良久,觉得节奏总跟着欣儿走,秦芳忙打破沉寂说:“我该谢谢你吗?因为你为我描摩了一个喝咖啡的好心情。我也感觉到正躺在牙买加的沙滩上,都有点忘记自己是谁了。你怎么样,不来一杯吗?”端起杯子,准备咖啡。
好象一下子从美好的向往里回归现实的残酷似的,欣儿美目圆睁,让秦芳猝不及防,握杯的手一震。可是马上又恢复平静,“不不,我还是喝茶吧。近来,我喜欢上听音乐,浪漫主义音乐作曲家舒伯特,韦柏,门德尔松、舒曼,罗西尼,柏辽兹,肖邦,李斯特以及瓦格纳、布拉姆斯、弗兰克、柴可夫斯基等作品,我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我似乎感觉到手指触过琴键如同触过快乐与忧伤。好听,真好听。你看,我一说好听,就知道不过是一个外行,并没有实实地听出什么门道。什么降E大调、g小调和C大调交响曲,我其实一窍不通。我只是粗粗地感觉到音乐声中我体会到心的共鸣。比如贝多芬的《命运》、《英雄》,在我精神上筑了一座城,谁能打垮我,就如同打垮了传世经典的音乐一般,想想是何其的难,除非我倒下去,我完蛋了,我不想抗争了。我在暴风雨面前总表现出勇敢,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应该对不起伟大的音乐家。”欣儿侃侃而谈,象乱弹一气琵琶。这些语言都不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只是由着自己胡乱地说。说到哪儿是那儿,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懂与赞同。
秦芳清楚欣儿的学养在她之上,谈诗与意境都是她的强项,于是既不掺和也不附和任何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个丫头不会是压力过重而精神失常了,可怜,真的很可怜。世纪集团这副担子让一个女子担着,这是福还是老天的惩罚,不得而知。什么音乐,什么筑城,不过是欣儿表明自己在临战状态,并非不堪一击。
“你还没有喝吗?”欣儿用略显惊讶的目光看秦芳,又问,“会不会是我没有冲好呢?”
“我倒是想喝,你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呀,你这一惊一乍,我害怕被咖啡呛死而弗了某人的好意。你这醉翁之意不在咖啡吧?”秦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哦,对不起,可能是见到故人,又好久没有相对而坐,一时激动,话也多了些。那请吧。”欣儿伸手示意秦芳喝咖啡。
“哼,”秦芳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手指刚移向咖啡杯,欣儿蓦地站起,锁紧眉心。秦芳疑虑重重地凝视等着欣儿接下去出什么阴招。看来她是成心不让我喘口气呀,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吗?如此搞怪?
见欣儿的目光斜看下来,好象秦芳胸前爬上一只蟑螂似的,秦芳将目光移向自己的胸口,见无异常。
欣儿伸手将搁在秦芳面前的泡茶的茶具捡起,扔进垃圾筒。然后,她叫来一个人,让他将垃圾筒出清。秦芳想,这应该是劳安喝过的杯子吧,欣儿这是何意吗?劳安有传染性疾病不成?
等欣儿做完这些回到坐位上来的时候,秦芳问,“欣儿,这是何意呀?是指桑骂槐吗?”秦芳将咖啡杯向远一些地方推去。
“红楼梦中,刘姥姥因喝了妙玉的茶杯,妙玉听说之后,便要砸了那杯子。我虽不及妙玉清绝,实在也不想这尘垢脏了我的视线。刚才是否惊吓到了你,真是抱歉得很。”欣儿带着虚假的歉意地望着秦芳。
说得象是有理,也象欣儿性格所为。“听上去很有趣,莫非我这只咖啡杯你也会作此处理?”秦芳下意识地问,问了之后就特别后悔,干嘛自贬身份呢。
“看你,怎么这么多心呢?除非你告诉我,你与劳安这类阿谀、无能、垃圾、混蛋小人属于同类,那么,你的待遇不会比他好多少。”欣儿抿嘴一笑,“你与我曾是挚交好友,是我认错了朋友?”
终于露出锋芒了,“你这是什么话?”秦芳恼怒地站起来。
“芳芳,你怎么了?你恼什么?”欣儿刻意无辜地瞪眼看秦芳。
“徐欣儿,是我认错了朋友。你不信我的话,你跟李明达搞得师生恋,结果被抛弃。你不听我的话,嫁给了周大力这个流氓,结果受尽虐待。我扪心自问,做朋友,我是否做到仁至义尽。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转回头反咬我一口,抢我的男朋友江华。说朋友,你不觉得你玷辱了这个词吗?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与江华之间,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求你,你饶过我吧,我们不做朋友,也不做敌人,好吗?求你离开我生活的空间,拿着你的钱,拿着江华给你的财产,你走吧。”秦芳情绪激动,旧话重提。
“忌妒别人,不会给自己增加任何的好处。忌妒别人,也不可能减少别人的幸福。芳芳,你是一个坦率大度之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不过我劝你,当你烦恼的时候,你就要告诉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烦恼什么?人要学会放下,所谓的放下,就是去除你的分别心、是非心、得失心、执著心。说到底,你我都应该放下,你说不是吗?”欣儿用的是说教的口吻数落秦芳的种种不是,并不管秦芳脸色会发白成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