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母后对东宫后嗣的关切回到东宫,我对这五个美人大致说了下东宫里的规矩,以及太子的喜好,余下的事便交由春桃安排。
待春桃领着她们退出殿门,我才悄悄舒了口气,抬手轻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让奴婢来吧。”
说话间已有一双手力度适中的按上我的太阳穴。
东宫里的宦官,属小顺最是伶俐,也怨不得我与殿下偏疼他些。
“你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好了。”我不由赞道。
“那还得感谢太子妃不嫌弃小顺愚笨,给小顺练手的机会。”
小顺说话惯常是这样的腔调。换个人这样讲,或许我会厌恶如此明目张胆的马屁;可是不知为何,这些话由他嘴里说来,听在我的耳里却是异常的诚恳,顺耳得紧。
示意他收手,接过他殷勤递到手边的茶碗,用茶盖拂去茶叶,“有什么事直说,别绕弯子。”
从我嫁入东宫开始,小顺便一直在身旁伺候,他那点弯弯绕我会瞧不出来。
“还是太子妃疼小顺。”他忽然跪下,原本平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求太子妃救救奴婢!”
“这是从何说起?”我有些奇怪,无端端的怎就说得像是要立刻赴死。
“奴婢开罪了乾元宫的孟盛,他扬言要打死小的。”
小顺说得过于简明扼要,因何开罪对方,却只字未提。
孟盛。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乾元宫的……我细想了下,乾元宫是父皇的寝宫,能在此处做事,想必深得父皇信任……不,不对。如今能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应该都是郭平安的心月复,“孟盛,可是郭公公的心月复?”
“是。是爷爷的干儿子。”小顺答道。
“那该找你干爹去,怎么求到我这里来了?”
郭平安因为早年有拥立之功,并帮助父皇诛杀了前朝大太监崔伟,而当初掌握在崔伟手中的军权尽入郭平安之手。宫内宫外,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都以巴结郭平安为荣;而皇城里的宦官都盼着望着成为郭平安的干儿子、干孙子。小顺的干爹,从郭平安尚未发达时便跟随其左右,按说应该比这个新来的孟盛更能得郭平安的信任才对,怎么不让他出面,倒找上我了?
这些宦官之间的破事我不想理会,更不愿参合。
“干爹他如今在爷爷跟前说话,也不顶用了。”小顺苦着张脸道,“这个孟盛很会讨爷爷欢心,也很能干。现在,在爷爷跟前红得发紫,连奴婢干爹也不敢开罪他。奴婢先求过干爹,他老人家说,若是他出面,只怕奴婢死得更快。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太子妃您,求您救救奴婢。”
我有些犹豫,没有说话。耳听小顺继续道,“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奴婢好歹是东宫的人。那个孟盛,说只要他不高兴,别说东宫的人,就是天宫的神,只要开罪了他,他也有本事将之打成一团烂泥,而无人敢说话。”
我斜了他一眼,这些话,我却不相信会是孟盛说的。只是,我也知道,郭平安和他的一众干儿子的的确确没把东宫放在眼里。
现下,父皇整日躲在内宫求仙问道,借口调养身体,下诏命太子监国。可是,所谓的太子监国,不过是个幌子。殿下曾经跟我提过,凡是触及根本的奏折都让郭平安的走狗给扣下,所有大事小情,郭平安不点头,殿下就不能批示。
每次见殿下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东宫,我都心疼得紧。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跟人学了些推拿手法,希望能减轻殿下的疲累,殿下却握着我的手,苦笑不止。有一日,他终于说了实话,“我累的不是身体,是心。原来做个傀儡,也会这么累。”
那时,我除了紧紧抱住他,什么都不能做。我深恨自己帮不了他。
“到底是为什么事开罪了他?”
我不能任由他们轻视东宫。
“翠微宫的东云与奴婢乃是同乡,几乎同时入宫。眼看再熬些年头就到年纪出宫了,孟盛也不知怎么就瞧上了她,非得和她对食。东云不肯,想到奴婢也算是他的干侄子,哭着来找奴婢替她说话。奴婢看她哭得实在可怜,又想到是同乡,就应下了。谁知,孟盛根本不听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非得认定奴婢是为了跟他抢东云,梁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下了。”
怎么还牵扯上翠微宫的宫女?我听得头都大了。翠微宫那位贤妃娘娘,那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万事不插嘴,绝不得罪任何人,何况是郭平安的人。也难怪她的宫女出事,不敢找她出头。只怕告诉她,她还会命人把这小宫女洗干净了,给孟公公送过去呢。
“起来吧。”我轻啜口茶水,“这事,我记下了。放心,谁也别想动东宫的人。”
我话音刚落,小顺方才还布满愁绪的脸瞬间绽出笑容,“奴婢就知道,太子妃您是最疼小顺的。”末了,他又小心翼翼的加上句,“太子妃能不能也帮帮东云?”见我瞧着他,他忙道,“东云是个烈性子。只怕孟盛这么逼下去,真会逼死她。”
东云到底是贤妃宫里的人,于情于理,也不该我出这个头,“我尽量吧。”想想,还是别让小顺抱太大的希望好,“她到底是翠微宫的人,我不一定能帮到她。”
“奴婢明白。只要太子妃您有这心,奴婢和东云也感激不尽了。”
我抬眼瞧了瞧他,没把他话里的漏洞指出来。心里也有些好笑,如此尽心尽力,真的只是同乡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