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回娘家,可是宫里的女人却是例外。宫中的女人们除非皇上降下恩典,否则,便是一生也不得与父母兄弟再见。若父兄在京中为官的还好,或许还有相见的机会;若是从外地入宫的,只怕是到死也不得相见。
而我,竟然得了父皇的厚恩,准许我回娘家小住。听到圣旨时,我不由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王妃,”宣读圣旨的陶公公轻声唤道,“王妃可是高兴坏了,连谢恩都忘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叩头谢恩,双手高举,恭敬地接过圣旨。
陶公公客气地说了番道喜的话,便领了赏退下,独留下我抚模着手里的圣旨发呆。
“小姐,这是好事,怎么看你也没半点高兴的样子?”春桃递了杯茶给我,顺手接过圣旨安放于供桌上。
的确是好事,可这好事来得过于突兀,透着几分蹊跷,让我无法心安,“收拾东西吧。”
既然想不透,不如暂时放下,也许是我最近过得太平静,怕遇到祸事,连好事降临都会联想成,会不会是福兮祸之所伏了。
**************************************
掀开车帘,远远望见张灯结彩的袁家大门外站着一大群穿红戴绿的仆妇,洋溢的喜气,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
放下车帘,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素服,不由叹气。这个时候回家,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冲撞?
马车停止,车帘被人掀开,我瞧见二娘带笑的眼里分明还含着热泪,从小到大,二娘待我如同己出;我守寡,最心疼的却是她。
扶着仆妇的手下了车,尚未站稳便被二娘拉住,“瘦了。若叶,你受苦了。”
我摇头,淡然道:“没有。我好着呢,怎么会受苦。”
侧头瞧见二哥正鹤立鸡群的站在跪伏在地的众人身前瞧着我,脸上带着跟二娘一样的疼惜之情,“二哥,好久不见。”
二哥这才回过神来,正欲下拜,被我疾步上前拦住,“二哥,我们兄妹还需这些吗?”
“是呀,你没瞧见,为娘也没行这些虚礼吗。”二娘帮腔道。
“小妹,”二哥的笑暖如朝阳,话语里透出的关切也饱含真诚,没有半分伪装,“回来就好。我跟娘可是一直盼着你。”
我看着门内,迟疑道:“爹和大哥……”
“他们本来也在等你回来的,不过,后来宫里来人把他们请进宫去了,说是陛下有要事。”
我心中释然,拉着二娘步入府内。
进入府中一阵忙乱,直到给祖先磕头进香完毕,终于得空歇息。
我与二娘闲话家常,二哥在一旁低头喝茶,既不插话也不离开。我不由偷笑,许久不见,二哥的温柔体贴一如往常。我们女人的话,他总觉无趣,也插不上嘴;可从来不要求我们改换话题,也从不曾不耐烦的离开。
“二哥,”我踌躇着开口,“这次父皇会准许我回家小住,可是爹爹跟大哥的意思?”
二娘对外间的事从不过问,这些事,她未必知晓;二哥虽然也过问得少,但他与爹爹、大哥有时候也会说说朝堂上的事。
“没听他们说起,”二哥道,“不过,应该是他们求过陛下。小妹,你在担心什么?”
二哥总是能很敏锐的捕捉到我的不安。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担心。”
那些疑虑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明白的说给他听。
晚饭前,爹爹与大哥终于从宫中回转。
我端坐在前厅,看着爹爹与大哥大踏步地走进厅内,心情复杂的从座椅上站起,想着是等他们先拜还是我先行礼,不料,爹爹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回来了。”便领着大哥向书房行去,留下我独自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小妹,”二哥伸手欲向从前那般揉我的头,却在半途停滞,“不要担心,爹爹和大哥还有我都没变,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疼你。”
是,也许还会心疼我,但是,绝对不会像从前那样单纯了。就像二哥在半途停滞的手势,我们都大了,彼此有别,各自有了心事,再不复从前的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