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刘善宝半欠起身子,窗户不知怎么又开了。就是飞凤跳下去的那扇窗子。冰冷的月光洒进来,铺了半地的白霜。
然后,他看到一个影子,缓缓地站起来。
刘善宝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分明看到那件回纹绣袍自己轻飘飘地从匣子里站起来,身上的褶皱慢慢展开,像是一个女子在轻展曼妙的身段。
回纹绣袍轻飘飘地跳出木匣,两只袖管灌满风,像是突然生出了双臂。领口的玉饰泛着翠绿的光泽,衣袂垂下来的穗子随风轻摆,真实可感。回纹绣袍优雅地转过身去,刘善宝似乎能感觉到黑洞洞的颈口上,那并不存在的美人头颅对着自己回眸一笑。
回纹绣袍周身都在微微地颤,月光下,回纹绣袍的纹理里似乎凝结着延绵百年的怨气和惊悸,让人不敢看,却又不能不看。一举一动,似乎都充满了危险的诱惑。一件衣服尚且如此,它的主人该是怎样呢?
刘善宝瑟缩在被子里,屏住呼吸。
回纹绣袍轻飘飘地立起来,裙摆一扫,跳上窗棂,随即一跃而下。
刘善宝虽然一动未动,却已然历尽虚月兑,汗水发背沾衣。
他始终不敢起身去多看一眼,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件回纹绣袍自顾自地消失在眼前。
这样的情形,即是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第一次,跳下去的是穿着这件回纹绣袍的飞凤。
第二次,跳下去的却是这件回纹绣袍自己。
刘善宝觉得自己疯了……
第二日清晨,很早,吴蚕儿却早早地醒了。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蚕儿想,等天完全亮了,再和刘善宝一起去找飞凤。
读罢了半卷书,蚕儿起身,濯手,挑针刺绣。
她答应了要赵员外儿子百岁的时候,绣一幅《百子图》送去。当初,赵员外妻子临盆之前,大着肚子来绣巷请绣,为赵家祈福。孰料,不久之后,竟难产而亡。蚕儿一连几日都吃不下饭,这幅绣就总是绣不成。
十指翻飞之中,她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件回纹绣袍,陡然觉得屋子里一阵寒意。
她站起身来去关窗,却瞥见天际上有三两只形状奇异的风筝,蚕儿瞧着好奇,便定睛去看。
两只风筝竟然缓缓地飘近,身后曳着红绫长尾,煞是好看。
蚕儿扶着窗棂,仰头看着,突然,她脸色变了。
云彩下的两只风筝忽高忽低,却已经能看清轮廓。
那哪里是什么风筝,竟然……竟然是两个**的女子,身子横摆,双手张开,双脚却并拢,有如九天仙女,长发流水般随风而动,肌肤胜雪,只有腰际缠着一根长长的红绫,正自随风翻飞。
待到“她们”再飘近些,愈来愈近,很快几乎到了吴蚕儿的窗前,蚕儿看得更加清楚。
两只女子都画了眉,嘴唇朱红,腮上也涂满红红的胭脂,迎着苍白的脸色,竟说不出的诡异骇人。吴蚕儿正自奇怪,却突然反应过来,离自己最近的那只女子,竟然是飞凤的模样。
吴蚕儿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她不断提醒自己是看错了,飞凤……飞凤怎么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