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第一次进青楼。
无论哪个男人,第一次进青楼总免不了要紧张的。
他走得很慢,生怕路过的姑娘会将他一口吞下去。他是刑狱官,是仵作,他不怕尸体,却怕极了女人。
很多时候,女人比尸体可怕,女人比世间所有的东西都要可怕。
林正站在董瓷的房间外面,一动不动。路过的姑娘都好奇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林正等了很久,终于,他忍不住开始敲门。
风满楼蹑手蹑脚地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过头,董瓷还在酣睡。
林正跟着风满楼下楼,两个人坐下来。林正浑身不自在,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你找我?
风满楼终于开口。
林正点头,是应无常前辈差我来的。
风满楼呷了一口茶,摇摇头,又是那老家伙,他知道我什么时候缺钱。
林正不知如何接话,只是道,绣巷里有个大案子,想必足下也听过了。
风满楼耸耸肩,不置可否。
绣娘无辜惨死,官府仍旧束手无策,这案子是悬案。
风满楼不说话,示意林正继续。
我和应无常前辈查过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美艳如斯,甚至比活人还要美,你说这个女子是怎么死的?
风满楼似乎在低头沉思,良久,他抬起头,问,通体绯红?而后绯红褪去,皮肤肌理白皙如腊?
林正一惊,连忙点头称是。
风满楼呼出一口气,低头不语。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说了句,替我把帐结了,便转身下楼。
董瓷醒来的时候,看着枕边的银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下又要一个月见不到他了……
吴蚕儿依然当户卖绣。
绣巷中略微有些冷清。
客人不多,绣娘更少。
因为这些天来,又有了一件传闻。
说是东京府城郊的一座绣庄里,所有的绣娘都被剥皮实草,右手砍下,浸在古井之中,血肉被埋在菜地里。
这件事几个月以来,竟然无人知晓,只因为绣庄之中,一直亮着灯火,再加上人迹罕至,这样的惨案竟然隐瞒了这么久。
听说这件剥皮实草的案子,已经惊动了皇上,已经派人前去探查。
一向与世无争的绣娘,为何突然惨遭戕害?
再加上食人绣的案子,一时间绣巷之中,恐慌非常,很多绣娘闭门不出,即便是出门卖绣,也是早早的就收了摊。
蚕儿去看了几次刘善宝,他仍旧痴痴念着飞凤,并不断地说,秦大人答应帮他找到飞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蚕儿听着听着,却突然有了一种更可怕的想法。
如果人死了,尸体也没有呢?
那么这个人岂不是就活生生的消失了?
整件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还是说,食人绣真的是成精的绣袍。
绣袍,真的能成精么?
刺绣真的能杀人?
刺绣真的能杀人。
万事万物都能杀人。
有杀人的心,就有杀人的手。
在风满楼眼里,所有人都是恶的。
即便此刻,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最是无辜,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
风满楼查过很多大案,很多官府查不出来,或者不愿意查出来的大案,风满楼都经手过。
也曾名闻天下,也曾得罪权贵,但这些对于风满楼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是希望有钱买酒喝。
在没有比这个更单纯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