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蚕儿再次醒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屋梁上垂下来的丝线,还有一盏亮在白日里的大红灯笼。
一侧眼,看到自己光洁如玉的胸脯,吴蚕儿大吃一惊,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屋子中央,身下一团濡湿。伸手一模,竟是血,带着一点黑,粘稠,冰冷。
吴蚕儿只感觉自己全身像是散架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花了好久才扶着椅子站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再次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这是?
怎么会有血?
是月事,还是受伤了?
吴蚕儿突然一阵恍惚,她休息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去烧水。
躺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吴蚕儿才安静下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是梦么?
那件回纹织锦绣袍……
那个在火光中起舞的异域女子……
还有那么真实可感的画面……
吴蚕儿身子裹在热气里,只感觉头疼欲裂,不多时,她头一歪,靠在桶壁上,再一次,沉沉睡去……
直到有人轻声叩门,吴蚕儿起初还以为又发梦,直到叩门声急迫起来,吴蚕儿才惊醒,此时她仍旧浸在水里,皮肤都起了苍白褶皱,水也变得湿凉。
这就来!
吴蚕儿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擦身子、穿衣服。
冲过去,打开门,一个白袍带冠的男子袖着手,一脸憨笑地站在门外,身后是东京府府尹秦月亭。
望着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仍旧滴着水珠的吴蚕儿,男子一愣,随即开口——
风满楼给蚕儿姑娘请安。
三个人相对坐定,身后是吴蚕儿沐浴用的木桶。
吴蚕儿给两个人斟茶。
风满楼盯着吴蚕儿的葱白如玉的手,一脸笑意。
吴蚕儿也不躲避,只是微微一笑。
突然造访,唐突佳人,还请蚕儿姑娘不要介意。
吴蚕儿摇头微笑,早就听说风满楼的大名,今天能得见,也是蚕儿的福气。两位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风满楼饶有兴致地看着吴蚕儿,笑得天真无邪。
蚕儿姑娘见过那件四色回纹织锦绣袍?我十分好奇,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足以迷惑众生,致人死命?
蚕儿听风满楼如此问,心中一凛,昨天晚上自己身着绣袍的情形历历在目,此刻回想,不禁后怕。
蚕儿想了一会儿,轻声道,那绣袍我的确见过。绣袍正反两面异针、异色,、绿、赭、紫、葱杂糅,纹路曲折往复,针法十分复杂。这也是“四色回纹”这种说法的来由。
不止如此,绣袍之上,绣线劈丝,一成二,二成四,四成八,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此即为千丝万缕。而且用针细,排针虚,绣袍轻薄、纹理透明,绝非凡品。
风满楼频频点头,原来这件东西果然是有来历的。绣巷中所说的绣袍成精害人一事,不知道蚕儿姑娘怎么看?
蚕儿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怔了一会,才开口道,死物成精,终是虚妄,人心比鬼神可怕多了。
风满楼脸上嗯了一声,笑而不语。良久,又问,蚕儿姑娘和刘善宝算是旧相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