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华八岁之前还不叫渊华,那是季家老祖宗把他从延宁巷领回去取的名。
从前的名字他自己也没有印象了,那时候他还太小,他只知道自己五岁的时候被养父母遗弃,自己一个人沿街乞讨来到陌上,那时候小叫花们都聚集在延宁巷。肋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一呆就是三年。
这天,渊华到了傍晚都没有乞讨到任何食物。好几个伙伴一合计就准备去隔壁王二伯家去偷两个剩余的包子。
渊华不想去偷,可是肚子真的好饿。
“咕…”当肚子第五次叫起来的时候,渊华有点吃不消了,昨天用乞讨来的钱买了两个包子,被同伴抢走一个,前天买个两个包子,其中一个掉地上,被一只可怜的小狗盯上了,渊华就只有让给它了。
可是现在真的好饿。
小伙伴们已经准备伺机而动了,只要王二伯一放松警惕,他们就立马冲上去抢几个包子,那么自己也趁乱就偷两个吧,不…还是偷一个好了。
王二伯家的宝宝哭了,他被宝宝娘喊走了。于是小伙伴们一拥而上,渊华也偷偷的趁乱跟着。
——哈,拿到了一个。
刚准备塞进嘴里,“小兔崽子们!你们干什么,看我不打死你们!”
王二抄起一个木棍便往渊华和同伴们身上打来。
“呜…别打了。”一个小伙伴被抓住,狠狠地打了。镬
“都别跑!谁让你们做贼,嗯?”
渊华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要跑,谁料比他更快的是王二,情急之下,他猛地咬了口他的手臂,王二“哎呀”一声吃痛,手臂上一排牙印。
“看你往哪跑!今天老子非要抓住你,扒了你的皮。”
于是延宁巷里,一个中年汉子追着一个小鬼头跑啊跑。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陌上大街上。
渊华的心里很慌张,可是如果他不跑的话就会被抓住,嗯,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兴许就能摆月兑王二伯了。
“小子!别跑!”后来传来王二气喘吁吁的暴喝。
看来还要再跑好一会儿呢。
就吃了一个面包的小小身体,快要坚持不住了,终于在一架豪华的马车前,渊华晕倒了。
车里的人因为惯性身体而向前冲了一冲,旁边的丫鬟惊呆了,“哎呀,老祖宗,您没事儿吧。”
“嗯。”低沉慈祥的声音充满威严,“怎么了。”
外面赶车的侍从连忙跳开帘布,“是一个小鬼突然晕倒在车前。老祖宗,饶命。”
季云氏将手放在丫鬟手上,“走,扶我去看看。”
“呃…是,老祖宗。”丫鬟曼霜略带诧异,不过只愣了一秒。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渊华跟前,季云氏微微躬,“孩子,孩子醒醒啊。”
渊华没吭声,陷入了短暂的昏厥。
远处王二气喘吁吁的跑来,“哈,终于逮着你了。”
一看来人,傻眼了,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季家老祖宗。”
“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他!我和他才没啥关系呢,他偷了我的包子,还没找他算账!”王二恨声道。
“哦,看来这孩子饿坏了。来人,去买点吃的来。”季云氏吩咐一旁的侍从道,“顺便打点水来。”
“是。”
“呃…”王二一脸震惊。
“霜儿,给他一锭银子,以后若是还有其他小孩吃你的包子,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季云氏淡淡的说完,然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地上的渊华。
这个孩子生的可真好看。
侍从买来食物和水,喂给渊华后,季云氏又吩咐把他抬进马车,侍从一脸震惊。
倒是曼霜淡定许多,看来老祖宗是想收他做孙子呢。
“还愣着干什么,天都黑了。”
……
渊华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送进了马车里,枕着老祖宗的大腿,晕乎乎的醒来了。
“你醒了?小鬼头。”季云氏笑嘻嘻的打招呼。
“唔…”渊华慢慢坐起身,“你是…”
“傻瓜!还不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都是老祖宗救了你啊。”
“哦…谢谢你。”渊华眨巴着眼睛,似乎还没明白。
直到从马车里下来,看见季府的门楣,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季云氏从马车里出来问道。
“…不记得了。”渊华道。
“哦。”季云氏的眼中划过一道黯然,“没关系,等你跨过我季府的大门,就是我季府的二少爷了。”
“嗯?”
“就叫渊华好了。”季云氏沉吟道。
旁边的曼霜推推呆愣着的季渊华,“真是傻瓜!老祖宗要收留你啦,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还不快说谢谢!”
“谢谢老祖宗。”渊华说完,眼圈红红的。
——从今天开始,他有家了吗?
渊华入住季府,自然引起了诸多人的不满,这其中包括季立行,也就是季云氏的儿子,还有梅氏从旁挑拨,但是季云氏排除众议,一意孤行。
两人见老祖宗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于渊华从来就没当做自家人,不过渊华甚为乖巧,老祖宗请来教书先生教他识字,帮他做衣服,祖孙俩其乐融融。
当时季立行有个比渊华大一些的儿子,虚长渊华五岁。年纪小小,城府极深,明里暗里,处处使绊子,欺负渊华,而在老祖宗面前,却能做到滴水不漏,奇怪的是,老祖宗似乎并不喜欢他,这就更加引发了他对于渊华的嫉妒。
又是五年过去,渊华已经十三岁了,老祖中身体每况愈下。
季立行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渊华的存在,只是对于渊华,他始终扮演了严父的形象,大部分时候,他还是相当其中已经年少有为的大儿子身上,而梅氏却表现的不冷不热。
渊华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关系老祖宗的身体,如果老祖宗不在了,那么他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亲人了。
有一天,老祖宗把渊华叫进房中,屏退了周围的所有侍从,包括曼霜。
“渊华,你也不小了,老祖宗有些事情要吩咐你,你要听好了。”老祖宗睁着混沌的双眼道。
“是。”
“如果我去了,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完全站在你这边了,即使是立行,他虽然不像从前那般讨厌你,可是重要时刻,他还是会站在擎离那边的,那时候你就算有委屈也没地方诉去啊。”
“老祖宗,你不会有事的。”渊华语带哽咽。
“乖,别哭。老祖宗给你留下一笔钱,就存在钱福来钱庄,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动的了它,包括立行。这是我的玉佩,你收好。等我去了,你就去钱庄取钱,努力的建立自己的势力,知道了吗?”
“呜呜…老祖宗。”
“乖啊,渊华,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应该埋没在市井里,每日过着乞讨的日子,你这么善良,对老祖宗这么贴心,我怎么舍得你。但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家,你就一定要给自己留退路!”
“……”
“渊华,答应老祖宗,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嗯”渊华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祖宗说完,安详了闭上了双眼。
“老祖宗…”
…
…
老祖宗死后,季府沉浸在一派悲凉的气氛中,自从那一天开始,大家都发现渊华变了,不是之前的沉默乖巧,而是四处调皮捣蛋,行为变得相当恶劣。
季府人心惶惶,都怕了这位小公子,而后闻名于整个陌上,一开始还有人出来对此指指点点,到了最后关于他是养子的传言也没人再敢说了。
奇怪的是,季立行虽然不喜欢这个养子,却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他潜心朝政,终于得到年轻的一代君王名晟的宠爱,加官进爵,成为朝中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大人。
而季擎离也渐渐踏入仕途,便少了对于这个弟弟的关注。
…
三年之后,季渊华在陌上四处溜达的时候,看见了湖边躺着一个全身污泥的男子。出于好奇他将他带回家中,清洗一番后,发现这个男子生的竟是那般的妖媚。
那是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白皙的面庞,一头银发齐腰,吓坏了一屋子的侍从,而他却觉得捡到宝了,“你不是人类吧,倒像是一只狐狸。”
这个人却笑着告诉他,“谢谢,我乃狐族的皇子殊泫。”
季渊华帮助他一起建立了云罗居,从此这里成为了两个人的天下,后来季渊华又在陌上郊外救了荼苏,把她送到了云罗居,从此花魁荼苏之名,响彻陌上。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才慢慢地填补了季渊华失去老祖宗的伤痛,虽然有这些朋友,有一个安定的地方,但是每当一个人处于陌上的阁楼里时,看着天窗透进来的点点光亮,总觉得自己依旧是一个人。
直到遇见她…就是一眼看到了她,认定了她,仿佛从前就一直认识,仿佛是约定了好的,或许这就叫做命中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