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不短的沉默,柳鹰颓然退后几步,有些不敢相信,原来事实是这样的。
他的兄弟,想帮他,却没想到他自己不争气,唯唯诺诺,止步不前,因此错过这一生所爱。
后悔……后悔啊……
想捶胸顿足,可是过去就是过去,时间不会倒流,那个人,走了就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瞬息之间变了颜色,浓郁的乌云压顶,隐隐约约雷声传来,两个人却没有一个动的。
“好……我给你解药,不过,在给你之前,我要你猜,这个解药,叫什么。”
在谢宁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柳鹰忽然开口,谢宁一愣,反应过来,即使当年的那件事错并不全在他的身上,柳鹰依然还是怪他的。
解药,叫什么名字?
他连冰儿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解药的名字,这简直跟赌一样,完全无迹可寻胜利的痕迹。
“你有三次机会,猜不对,就算是我死,也不会把解药给你。”
即使再怎么聪明的人,在爱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也会变得大脑一片空白,谢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性。
“印烟。”
这是她的名字,柳鹰刻在心底时时刻刻怀恋哀悼的名字,以及承载的那个人,那份无法磨灭的爱。
柳鹰眼神恍惚了一下,摇摇头:“不是。”
不是?
那会是什么?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身上,一霎那模糊了视线,谁也看不清谁的心思了。
两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样,倔强对峙着,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祭爱。”冰儿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他只好赌一把,压上所有赌注,他的挚爱。
柳鹰依然回答,不是。
他究竟要愚蠢到什么地步,就算他猜对了,柳鹰依然还是可以摇头说不是的,可是现在,这就像最后一根生命的稻草,抓不住,就是万劫不复。
柳鹰出神地看着被雨水冲刷而汇聚成一股一股细流的鲜红色的血水,就像那人鲜艳的衣着,在第一时间,夺走他的全部视线。
就在此时,却只听谢宁再次开口,用了最后一次机会:
“深藏不露。”
他愕然抬头,被雨水打着睁不开的眼眸,但是自己曾经最亲密的兄弟的那份无法言语的强势,还是让他震撼到。
他依然还是这么强,曾不从顾及他人的看法和眼光,也就是因此,才让他遇到像冰儿那般可遇不可求的女子吧。
他还是输了,尽管在赌场里,输这个字,从来没有和他沾过边。
一辈子输了两次,就够了,够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伸出手:“你赢了。”谢宁接过的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原来,爱情就是一场豪赌,只能赢,不能输。
没有多说一句话,柳鹰转身便走,雨水打湿他洛寞的背影,谢宁忽然记起,当年的柳鹰,有着单薄的身子,和腼腆羞涩的笑容。
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都长大了,得到了很多,但追究起来,失去的更多。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谢宁才去牵马,赶回九龙镇。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九龙桥上横贯着一条长长的彩虹,散发着清爽的,淡淡的美丽。
而日子,就像九龙河河里的流水一样,缓缓地过。
看不见,它曾经搅起多大的浪。
到最后,方才发现,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天,小竹林里异常的热闹,和当年谢宁成亲的时候有得一拼。
里里外外忙碌的产婆神情紧张地把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谢宁在门外急躁地走来走去,乐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你就别转悠了,我娘子生儿子的时候我也这样,但是最后我才发现,这根本没用,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给冰儿祈祷一番。”
他也想啊,谢宁忍不住瞪他一眼,冰儿的声音这般痛苦,心里就是像吊着十五桶水一样,七上八下的。
沐仁也带着自家的老婆来凑热闹,嗯,很好,他家的老婆,貌似也有身孕的样子啊。
天书和灵青是最后来的,谢宁看到这孩子简直跟见了救星一样,赶紧拉住天书的小手,急急问道:“天书,你能不能、能不能……”
天书一看他大叔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可是他却只能很遗憾地摇摇头,“天意可知,不可违啊,大叔,你就安心一点吧,冰儿姐姐这么好,老天怎么可能会让她……咳咳,呸呸,今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放心,冰儿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嗯?”
就在大家互相安慰祷告的时候,屋里忽然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盖过冰儿的惨叫,产婆扯着嗓子喊道:“生了,生了!是个女孩儿!”
谢宁一个箭步冲进去,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心痛不已,先是看看皱皱红红女敕女敕的宝贝女儿,再去照顾浑身月兑力冷汗淋漓的宝贝娘子,确定母女平安后,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好了,好了……他不再奢求什么了,这种痛,让爱人受过一次,便是他的罪了,怎么可能会让她再受第二次……
一群人纷纷道喜,顺便强制性的,给谢宁的宝贝女儿取名字。
“叫谢冰好了,正好用了父母的名字,怎么样?”乐生第一个发言。
“太没诗意了,依我看,叫谢韵,多好!”沐仁这个大老粗忽然也文邹邹起来。
“不好听不好听!叫谢……谢……”天书也想插嘴,可是谢了半天也没有想好,还是灵青帮他接话,“叫谢乔,如何?”
灵青是个小小的散仙,但是在凡人眼里,倒有些敬重的意味了,这是无关他的年龄的,众人沉吟了一下,全部举手赞同。
至于谢宁这个准爹爹的意见,则完全被屏蔽了,悲催。
有个这么俊逸的爹,和这么漂亮的娘,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乐生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悠悠开口道:“谢宁啊,不如咱们定个女圭女圭亲,如何?”
正好他家娘子生的是宝贝儿子,难怪他会动这种歪脑筋了,谢宁叹口气,却是很明理道:“孩子们的感情,将来我是不会插手的,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他已经因为这个害死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呢?
“啧啧,没看出来啊谢宁,跟着冰儿久了,连想法都跟她很像了!”乐生笑吟吟打趣,心里却想着,大不了长大让儿子去追,就不信追不到嘿嘿。
有了女儿,小竹林里多了一份灵动的生气,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和小动物玩,谢宁除了偶尔出门买菜买东西卖字画以外,其他的时候全留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冰儿倚在门口看给乔儿梳头发的谢宁,忽然想起当然在家看三国时,刘备说的一句话来:
先生当年,风华正茂,如今,也已是两鬓斑白。
谁都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可是谁也不能阻止每个人追求幸福的脚步。
我知道一辈子很长,而陪你的时间很短。
我知道你比我大,会先一步离我而去。
但是我从来不会把,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光,用来担忧和伤心。
乔儿扬起和她娘一样灿烂夺目的娇俏小脸,在她爹爹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我想出去玩了。”
“好啊,爹爹陪你。”谢宁笑着应了,回头却看见一个人,正深深望着她,他又改口道:“对了乔儿,爹爹忽然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乔儿自己玩好不好?等改天爹爹一定陪你出去玩,嗯?”
“那好吧……”瘪瘪小嘴,乔儿抱着一直白白的小兔子跑去竹林里找她的小伙伴们了。
步伐稳健地走向那人,打横抱起:“好了,我该做重要的事了。”
冰儿轻捶他肩窝一下,笑颜如花。
若干年后
“喂,都跟你说了不要跟着我行不行?”一个漂亮的姑娘招摇过市,后面还跟着一个俊逸的小少年,那少年正经道:“我没有跟着你啊,正好我也走这条路了。”
“你——”小姑娘气得脸蛋通红,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要赶回家给爹爹和娘亲过什么什么成亲纪念日了,咳咳……这是娘亲说的,她也不懂,可是真的很久没有见爹爹和娘亲了啊,好想他们啊。
跟着乐生师傅学武学道,却没想到认识这个倔小子,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