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抚好朋友,我端着酒杯,不时和梁阿满碰一碰,碰一次就干一下,干完再倒酒,两人没有语言交流,只有倒酒和干杯的举动。然后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神情。这样一来郑元直就慌了神,他凑近我的耳朵表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说现在有好几人都想争着去分包那段路,他和那姓晁的,也只是认识而已,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今天姓晁的能来,是一个朋友牵的线。他还说见兰半仙,就是为了贷款,而贷款是为了修路,他说贷款现在已经没问题了,现在的情形是务必拿下那段路来。我看了看他的表情,然后漫不经心地说:“这事情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他严肃地点点头。我说:“问题是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老婆刚才还准备来打我呢!”他说:“你答应过我的,帮我三次。”肋
我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动不动就三次三次地好不好?我不欠你什么。是!你是借了我两万元,周转了那么一小下下,但就县一中那装修,就那一项,就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了!”然后心照不宣地大可玩味地看着他。他狡黠地笑了笑,然后说:“行!今天你要把这事谈下来,我欠你一个人情,想要我做什么,你吩咐就是!”我笑着漫不经心地说:“那行,我这就准备进入状态。”
我悄悄问梁阿满:“依你的意思,今天这忙咱到底还要不要帮?”她立即就正常了,正色说:“帮!那肯定得帮!这是你的义务,三次,你忘了吗?”然后她用眼睛瞅了瞅郑元直,又瞅了瞅吴昊,神情里有讨好的意思,也有深层的心照不宣的内容。镬
我说:“那行!你让帮我就帮,你让止我就止。”然后又端着酒杯和她碰了碰。晁建阳总算注意到我们了,他玩笑说:“这两位小姐挺能喝的,喝了不少酒了吧!你俩在交头接耳些什么?”我笑笑说:“晁大哥!我是傅心仪,她是梁阿满,叫我们小傅小梁吧!如今这世面上,小姐这一称谓是容易产生歧义的!”然后端着酒杯,来到晁建阳面前,躬身向着他,高雅矜持地微笑着,不卑不亢地说:“晁天王!晁大哥!我能荣幸地敬你一杯酒吗?”然后定定地略带一丝玩皮地望着他。晁建阳说:“你叫我什么,晁天王?”
我微笑回答:“是,迄今为止,我只认识两个姓晁的人,一个是梁山水泊那晁盖晁天王,另一个就是您了!晁大哥这修养、这气质、这人脉、这头脑、这语言能力,都在预示一个事实:不久的将来,你就是这商界的天王了!”晁建阳主动和我碰了碰杯,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我回到座位。
晁建阳爽朗地笑上几声,研究似的看着我,很大气地说:“你知道晁盖?”我点点头说:“那是相当知道!我和晁大哥您最大的区别有两点:一,你认识不少今人,而我知道不少古人。二,就今人来说,你认识的全是大人物,认识的最小最小的小人物就是我,而我呢!我认识的今人当中,最大的人物就是您!所以我是带着崇敬的心情,想要再敬你一杯酒。希望晁大哥赏脸!”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晁建阳等三人愣愣地看着我,看了看郑元直,相视而笑,然后居高临下地说:“了不得!了不得!小郑啊,我可真是小瞧了,这位傅小姐是做什么的?”他的一位朋友说:“老晁,你怎么又称呼人家小姐了?刚才不是说了吗,称呼小姐容易产生歧义!”三人就又笑了,晁建阳说:“对不起,对不起!”郑元直笑容可掬地指着我介绍说:“是大学生,学什么来着?”然后寻问地看着吴昊。吴昊连忙接过说:“中文系毕业的。”然后指指阿满说:“她们俩都是,先前是同学!现在都是老师。”
阿满朝晁建阳友好地笑笑。晁建阳说:“有意思!傅小姐,哦,不对!傅老师,难怪你说知道不少古人,其实我也知道不少古人的。”我说:“那是一定的,像晁大哥这等儒雅睿智的人,岂能不知道几个古人?借古鉴今、古为今用嘛!今人的智慧一定程度上受益于古人。”晁建阳笑笑说:“你拿我比晁盖,我俩有可比性吗?”
我笑笑说:“没有!晁盖哪能和晁大哥你相比,至少是略输文采,而且又不懂得权术。大哥这风度,乍看上去就是一学者,可一旦开口说话,经商的才能也就彰显出来了!所以呀,晁大哥!你代表的是商人的最高境界:儒商!”晁建阳一仰脖子把酒喝了。然后饶有兴趣地望着我说:“傅老师,刚才你和你同学喝酒那架势,我注意到了,你们俩都挺能喝的!人漂亮,还能说能喝!小郑啊,艳福不浅呀,冒昧问一下:傅老师是你什么人呀?”
郑元直一脸谄媚的笑容,说:“是我的…我的…算是表妹吧!”妈妈的郑元直,晁建阳没来之前,在饭店碰上好几位朋友,他都介绍说我是他的女朋友,这会儿为了工程需要,我忽然就成了他的表妹了!姓郑的,你脑袋转得还真快呀!你以为你谁呀?
晁建阳说:“表妹呀?是表妹就好!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我呢,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喝酒,怎么样,两位老师还能喝吗?”我迟疑着,郑元直立即在桌底下用脚踢我的脚,梁阿满开口说话了,她笑着说:“能!只要是晁大哥发了话,不能也能了!”我附合说:“梁阿满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那酒量是有相当大的弹性空间的,碰上晁大哥这样爽快的人,酒量自然就大些。”
于是喝酒聊天,晁建阳接着聊起了围棋,原来他竟是个围棋爱好者。我那围棋水平,虽然不及赵若怀孙思,但是有关围棋的基本知识:诸如围棋是谁发明的,发明来干什么,这些我是非常清楚的,于是和晁建阳海侃了一会儿。
喝酒完毕,晁建阳提议挑战一下我的围棋,郑元直吴昊梁阿满立即附合,于是郑元直提议换地方。我正想着如何把这下棋的事情抹过去,就见赵若怀陈忆神情凛然地从楼梯口缓缓走下来,我一下明白了:这两人埋伏在楼上吃饭,一直注视着我们。我立即拿眼去看梁阿满,她有瞬间的尴尬和局促,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那脸色,绝对比先前更红了。
赵若怀径直朝我们走来,恨恨瞪我两眼,然后凑近我,悻悻地说:“任务完成!回去了吧!店里一大堆事呢。”我看看郑元直,对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他虽然不敢直接怒目相向,但是那表情,那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我只有实话实说了,处变不惊地说:“晁大哥,不瞒你说,我曾经是老师,不过现在已经是商人了,有一食店就在县一中,我们店里除我之外,另有三位围棋高手,晁大哥要是不介意,这就去敝店小坐,然后我陪晁大哥下围棋也行!其他三位高手作陪也行!今天晚上,晁大哥可以在我们的食店吃饭,我们食店味道挺不错的!”
赵若怀说:“食店是下围棋的地方吗?这会儿大家正忙,谁有空闲下围棋?走吧!”然后就死死拉着我的手离开。我悄悄对他说:“你放手!这事情本来谈得差不多了,就差临门那一脚了,你就让我去下了那围棋。”赵若怀在我耳边冷冷地说:“我就不放!说对了,就差临门那一脚了,不过不只是修路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也只差那临门一脚了,你知不知道?”
梁阿满过来打圆场说:“赵若怀,今天你就给我个面子,让小妮子去下了那棋吧!没什么的!我和她在一起。”赵若怀没好气地看了梁阿满一眼,那眼神太有份量了,甚至里面有不屑和鄙夷。我连忙警告地看了赵若怀一眼,他就稍稍改变了一下,说:“店里约了人等着的,真是没办法。”晁建阳在一旁发话说:“没关系,傅老师,我不过随便说说,既然有事,就忙去吧!”语调比较中性,听不出有多少诚肯,但也听不出有多不高兴。
我回头朝他们微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晁大哥!确实是昨天约了人,一会儿要来谈事的!”然后给郑元直吴昊告辞,发现这二人表情都十分地不友好。自从认识他们以来,还从未如此不友好过。妈妈的,这二人也太没风度了!陈忆看了一眼梁阿满,大约想让她跟我们一起走,但梁阿满视若无睹,站在吴昊的身边,在和他低语着什么。
走在路上就和赵若怀争辩起来,我说:“姓赵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一行为,有多大的破坏性?功败垂成!一段路呀,得赚多少钱?这么一来,郑元直、吴昊算是彻底给得罪了,他们一定恨死你了!此其一。其二,郑元直本来已经答应:这事情要是搞定了,算我报酬,欠我一个人情,我正琢磨着让他帮我们把那二合一的店面装修一下呢!其三,这个晁建阳,那是一大商人,我们结识了他,将来说不定也可以跟着做做建筑什么的,有什么不好?这种人你到现实里,想碰还碰不上呢!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你就这样给搅了局。”陈忆说:“原来这样啊!心仪说得有理,要不你再回去,可能还来得及,最多你再给他陪陪不是。”赵若怀狠狠盯了陈忆一眼,说:“你有点立场好不好?”然后转向我说:“那你有没有分析一下,为啥你就那么有面子,为啥姓郑的自己搞不定,你去了就能搞定,人家图的是什么?”
我没好气地说:“不错!这就非常类似柳咏的话了!为啥?当然是因为我会侃呗!”赵若怀讥讽说:“是!你会侃!我都听见了,你把那晁建阳,都夸到天上去了!喂,你怎么能够这么没心没肺?就你这么个人,这神情,这微笑,你不去夸奖男人,已经足够麻烦了!谁还能再经受你那最高境界的甜言蜜语?你也太不人性化了!我告诉你:以后啊,在其他男人面前,你少给我说话!”
我仔细地捉弄地审视了一下赵若怀,质问说:“赵若怀,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我现在发现:你是一天比一天霸道!会不会就春节这几天,你临时又吃了一个豹子胆?什么叫‘你少给我说话’,难不成以后我说话的权利都被没收啦?”陈忆在旁边一阵大笑。赵若怀一边气恼着,一边忍俊不禁的样子,说:“没有没收说话权利呀!你可以对学生说,对女人说,还有就是对我说。”
“大气!慷慨!谢赵总恩赐!”我调笑说:“今天我给了你面子。我可告诉你:我不一定每次都给你面子的!”
陈忆回头看了看,说:“心仪!今天多亏你了,你帮阿满解了围,你那一手太漂亮了!如果孙思看到了,一定非常自豪,你不愧是孙大侠的徒弟。”然后看了看赵若怀,小心翼翼地说:“赵若怀,要不就还让心仪去吧?还跟得上!我看见他们了,他们朝那方向走的。没拿下那路来,阿满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我看看陈忆,忽然觉得这话实在大可玩味,难道拿下那路,帮的人不仅仅是郑元直,还有梁阿满?陈忆说着给我指明了方向。赵若怀责备地看了看他的好朋友,说:“你能不能动动脑筋,你这是在帮谁呀?这路做下来,吴昊郑元直实力就又大增了,和你的差距就更大了!”陈忆于是改口说:“那姓吴的骗了她,他婆娘还来捣乱,阿满这会儿,应该很不服气,我是说心仪要是去了,可以劝劝她。”
这陈忆和梁阿满,还真是合拍呀!刚才那样的场景,对这二人竟然并没产生任何心理上的影响。
回到食店赵若怀就拉我到一旁,警告说:“从此不准你再和郑元直一起出去,从此不准去见那姓晁的,你明白了没有?”我气得一愣一愣地,他继续说:“吃饭的时候,你和那姓郑的,交头接耳地低咕些什么?挺亲热的嘛!你知不知道?就这一点,我就已经忍无可忍。我还告诉你:我不怕得罪他们!以前我只对孙立夫和孙思,稍稍有点顾忌,孙立夫那里,可以算是我对不起他。至于其他人,我可谁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