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听了将目光投向郑焱,只见他眼中流露着惊惧,脸上更是布满自责和怨艾。看到林秋望着自己,郑焱没有言语,转身独自走开了。
重症监护室门外,郑焱隔着门玻璃向里观望,只见夏雪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他的心里忽觉一阵酸楚,而泪水也已流了下来。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
一方手帕挨近了郑焱的脸,他转身看时却是陈曦,便轻唤一声:“嫂子。”禁不住潸然泪下。
一直在关注和惦记郑焱的陈曦,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她为郑焱擦着泪颤声说道:“郑焱,你要保重,这是天意没人责怪你。”
郑焱痛苦万分,他趴在墙壁上,用手捶着墙面哭诉道:“怨我呀,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不该答应她去那里,不该呀,不该呀!”
看到郑焱如此的痛苦与自责,陈曦的心里不由一阵阵的痛,正想上前阻止,却见公公婆婆等人来到了近前。
“郑焱,你在干什么!”夏书记过来抓住了郑焱的手。
郑焱闻听,急忙擦擦眼泪,转过身颤声说道:“叔叔,都怪我,不该带她出去。”
林秋流着泪说道:“孩子,小雪命该如此,阿姨虽然很痛心,但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不必过于自责。”
郑焱的目光又转向了门内:“叔叔,阿姨,你们都回家吧,这里有我呢。”
“孩子,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我留在这里。”林秋说道。
郑焱望望陈曦,面带哀求道:“嫂子,你们都走吧,我留在这里陪夏雪。”
陈曦明白郑焱的心,她挽起婆婆的胳膊说:“爸,妈,我们走吧,小妹清醒还要一段时间,都呆在这里也没用,走吧。”
林秋隔着玻璃望望夏雪,流着泪转身随陈曦等向外走去。
第三天上午,夏雪的病房里迎来了前来探望的人,有省市领导,亲朋好友,同学同事,一批批来来往往,病房外堆满了鲜花,一声声关切地询问,一声声由衷的祝福,给了夏雪以极大的安慰。待众人走后,室内只剩下了林秋、夏雨和陈曦。夏雪合上疲惫的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问:“妈,郑焱哪?怎么不见他过来?”
“夏雪,”陈曦接话道,“从你入院始,郑焱就一直在外面陪伴着你,早上七点,我过来后才让他去车里休息。”
“我来了。”随着话音郑焱推门而入。
夏雪看到郑焱进来,却闭上眼睛将头歪向了一边,而泪水早已洒落到枕头上。
郑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俯身吻了一下夏雪的额头,抓起姑娘的手捂到了脸上,淡然一笑道:“夏雪,刀口还疼吗?”
姑娘没有言语,只是流泪。
郑焱接着说道:“夏雪,你是医生,明白自己的病情,也明白该怎么配合治疗,希望你不要过度悲伤,要坚强些,乐观一点,你会康复的。”
夏雪抽回手,颤声说道:“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不可能,懂吗!”
郑焱为夏雪擦擦泪,轻轻一笑,柔声说道:“好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我要真是走了,你恐怕会疯掉的。”说着又捧起她的手,吻了吻,“夏雪,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想告诉你,我将不惜一切来帮助你,如果你能康复,我们就是最亲最爱的兄妹;如果你不能康复,那么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照顾你一辈子,你知道,我郑焱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夏雪听了郑焱的话,睁开了眼睛,幽幽地说:“我不要你用话来安慰我。”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也一定会做到。”
夏雪两眼放光,脸上显露出微笑,轻声问道:“郑焱,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
郑焱笑了笑说:“猜不透你的心事,我就白吃了这么多年饭。”
“那你说说。”
“小丫头,你现在心里很矛盾对吗?”
“嗯,继续说。”
“你既希望自己早日康复,恢复自由,又想着不要康复好让我伺候你一辈子,对不对?”
“嗯,算你蒙对了。”夏雪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郑焱,你希望我怎样?”
“什么叫蒙对了?”郑焱伸手捏捏夏雪的鼻子,正容说道,“夏雪,我一直在心里祈求上苍,把那个健康、活泼、快乐的小妹妹还给我。”
夏雪望着郑焱那红肿的眼睛,黯然说道,“如果能一辈子呆在你的身边,我宁愿瘫痪。”
“傻丫头!”郑焱的脸上掠过一丝凄凉,“郑焱何德何能,敢让你拿健康作筹码?”
“别说健康,只要能嫁给你,死不足惜!”
郑焱听了凄然一笑:“小丫头,不要再说这些让我感动的话,不然我会离开你满世界找北。”
“你少嬉皮笑脸,我说的是真心话!”
“好了,夏雪,从今天开始,我就把病房当作办公室,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一边的陈曦插话道:“郑焱,你先不要做决定,你工作繁忙,上有老板,下有员工,他们都需要你,夏雪有我们几个照料就行了,你尽可放心,不要因为这件事使你和老板之间产生隔阂,从而影响你的事业。”
“嫂子,”郑焱望望陈曦说道,“为了这个痴情的小妹妹,郑焱再苦再累也不惧。”
陈曦看看夏雪,又望望郑焱眼睛深处所隐含的万般苦楚,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爱立信手机响了,郑焱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你好。”
“焱子,你不在公司?”张晓兰问。
“我在武阳。”
“明天能回来吗?”
“恐怕不能了。”
“什么?”张晓兰吃惊地说,“我的生日就要到了,你说过要陪我到加拿大的。”
“兰兰,”郑焱看看夏雪那怨愤的目光,低声说道,“我现在正忙着,待会儿再向你解释好吗。”
“我不听你解释,你明天必须回来。”张晓兰撂下一句挂断了电话。
郑焱收起手机对夏雪的母亲说:“阿姨,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放心吧,我是夏雪最好的心理医生,我保证使她保持愉快的心境,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郑焱,”未等母亲开口,夏雨说道,“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别看你又说又笑的,其实你的心境比夏雪还要糟糕,只不过你这人自制力特强,不愿将心中的酸楚示人罢了;你有事忙去吧,有空来看看就行了,夏雪虽然痴情,还没到痴呆的地步,她会想通的。”
郑焱听了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装笑颜道:“姐,你多虑了,如果说我心中有些许阴影的话,那也是为没有保护好夏雪而深深自责,你们都放心地走吧,不要让我错过这立功补过的机会,而加重自己的罪责。”
夏雪好生失望:“好啊郑焱,这么说你照顾我仅仅是为了补过?”
郑焱一脸苦笑,似是很委屈地说:“夏雪,你见了我不是扣帽子就是打棍子,我这么老实厚道、纯朴善良的人,怎么就成了资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了?”
郑焱的话把一边站着的护士逗乐了:“夏主任,你尽可将压在心底的怨气翻出来向郑焱撒,他现在是最好的出气筒,机不可失呀,等你康复了就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儿了。”
林秋说道:“好了郑焱,你就在这当两天出气筒,等小雪没有怨气可撒时,你就下岗。”
夏雪正想说什么,忽然感到刀口一阵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旁的大夫连忙说道:“林主任,你们还是少和夏主任说话,让她好好休息吧。”
林秋将郑焱拉到了门外:“孩子,小雪从小娇生惯养,蛮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她喜欢你也最服你,为了她有个好心情,你就多受点儿累吧,等她的病情和心理稳定了,你再回公司处理公务。另外,要抽时间向晓兰好好解释清楚,不可伤了她的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您就放心吧。”郑焱说完不由泪盈双目,急忙转过身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陈曦见了忙问:“郑焱,你去哪里?”
“我……我去厕所。”郑焱没有回头,因为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
走出住院部大楼,郑焱走到几棵松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寻思良久拨通了张晓兰的电话:“兰兰,我是郑焱,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在哪里,来云州了吗?”
“我还在武阳。”
“什么?你……”
“兰兰,你别生气,我这里发生了重大事情,不能离开。”
“啊!什么事情?”
“前天,夏雪要我带她出去郊游,结果她失足坠落山崖,造成双下肢截瘫,现正躺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