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蓉拿过毛巾将郑焱的脚脚擦干,扶他躺下,盖好被子,俯身吻了吻,嫣然一笑道:“睡吧,做个好梦。”
“嗯,谢谢你,快回去吧。”
“回去?呵呵,今晚不走了,要在这儿陪你。”
“啊?不用不用。荣小姐,你来之前田恬和琳达也来过了,也说是要留下来,都被我赶走了。”郑焱笑了笑,“我现在享受着特级护理,用不着你费心。”
“别罗嗦了,快睡吧。”荣蓉说着拿过羽绒大衣,走过去坐进沙发里,盖住身子,冲郑焱笑了笑说:“别打搅我,晚安。”
郑焱坐了起来:“荣小姐,你明天还要上班,睡沙发不解困,会影响工作的,还是回家休息吧。”
荣蓉抛出一句:“睡你的吧!”随即闭上了眼睛。
郑焱想了想又道:“荣小姐,要不这样吧,我去求护士给你找一张空床,你过去睡,怎么样?”
荣蓉没有睁眼,反问道:“别说没有空床,即使有,我睡在那里你就不担心我的安全吗?”
郑焱无语了,是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还真是后悔莫及。咋办?总不能让这丫头睡沙发吧,不为别的就为刚才她给自己洗脚,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呀?想到此,下床走到荣蓉身边,柔声说道:“荣蓉,起来到床上睡去。”
姑娘依然闭着眼睛,轻声问:“那你呢?”
“我睡沙发。”
“哼,你是病人,我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行了,快躺回去吧。”
郑焱又无语了,转身看看窄窄的病床,像是下了决心:“荣蓉,如果你不介意,就躺到哥哥的身边来吧,这样我心里还踏实些。”
荣蓉睁开了眼睛,望着郑焱微笑道:“‘哥哥’?你想做我哥哥?”
“怎么,不够格吗?”
“你说呢?”荣蓉起身离开沙发,拉着郑焱走到床边,扶他躺下后,不无羞涩地笑问:“哥哥,妹妹是躺在你的枕边儿呢,还是躺在你的脚头儿?”
郑焱绷着脸:“叫走不走,你这丫头一点儿都不乖,甚至讨人嫌,躺脚边儿吧!”
荣蓉嘻嘻一笑,一脸得意之情。转身将羽绒衣折叠后放在床头儿当作枕头,道了声“晚安”,便挑起被子挨着郑焱躺下了。郑焱将身子向一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郑焱睁开了眼睛,窗外天光未亮,室内因有走廊的灯光透进,倒也不暗。然而转目之时却感觉到了异样:荣蓉不知何时躺到了枕边,竟然还半伏在自己身上,而右胳膊被姑娘的身子压着,抽也抽不出来。怔了一会儿,轻轻唤道:“荣蓉,快醒醒。”
姑娘身子动了动:“哎呀,别捣乱,人家还困着呢!”而身子则更紧地靠向了他。郑焱无奈,只得抬起受伤的左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姑娘“哎哟”一声抬起头来,嚷道:“干吗拧我?”
“快起来,六点了,护士要来量体温了,你躺在这里会让人说闲话的。”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了,我想去卫生间,你快起来。”
荣蓉捧住了郑焱的脸,一脸羞涩:“真的内急?”
“嗯。”
“那好,要想方便,就像上次一样吻我。”
郑焱有点儿急了,沉下脸来:“丫头,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会再错第二次,你再胡闹,小心我将你踹到床下去!”
荣蓉笑了:“你舍得?别看你样子凶巴巴的,其实心里对我又疼又怜。行了,你不想犯错误,我自己来还不行吗?”说着吻住了郑焱的嘴。
郑焱木然了,确如姑娘所说,自己对她真的很疼爱,这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酷似夏雪,更因为打自己记事以来,除了母亲为自己洗过脚外,也只有荣蓉这么做过,即使酷爱自己的张晓兰也仅仅是嘴上说过。想起晓兰,郑焱的心不由揪了一下,脸也有些抽搐。
热吻之中的姑娘感觉到了,忙停了下来,抬头看见郑焱散乱的目光,不由心里一惊,模着他的脸柔声说道:“郑焱,我让你为难了是吗?请不要怪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我爱你。”
姑娘说着翻身下床,扶郑焱在床边儿坐好,蹲子为他穿上袜子和鞋,逗道:“哎,我这么做,有没有一点儿妻子的样子?”
郑焱已然恢复了常态,见问,瞪瞪眼撂下一句:“没羞!”起身走向卫生间。荣蓉望着他的背影羞涩地一笑,提起暖水瓶出门去了。
时间不长,郑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荣蓉也提着暖水瓶进了门。只见姑娘端着脸盆接了点冷水,又兑了些热水,将毛巾在水中摆了摆,拧干了,走过来柔声说道:“来,洗洗脸。”便捂到郑焱的脸上,认真地擦了起来。郑焱伸手欲拿回毛巾,却被姑娘挡了:“别动!哎,早餐想吃点儿什么,我出去买?”
“不麻烦你了,待会儿田恬会送饭来,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不怕父母挂念,就不担心人说三道四?”
“嘻嘻,你又不是那不三不四的人,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谁想说什么就由他说去好了。”
“荣小姐,我虽然不是坏人,可也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我这人天性懦弱,薄情寡义,无德无能,别说托付终身,即使做朋友都很难靠得住。”
荣蓉为郑焱擦着手,一脸微笑:“郑焱,你不要妄自菲薄,关于你,我不但做过调查,还认真地进行了研究,是的,你好流泪,可你的泪光中折射出的不是懦弱与无能,而是真挚与炽热、孝廉与仁厚、执着与忠诚。尽管你一再表露自己无爱无情,可就是这冷漠的表皮之下,隐匿着的却是广博的爱与深笃的情。呵呵,我不是在妄言与臆测,你的表现就是佐证。”
郑焱呆住了,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如此眼光。于是索性坐到了沙发上,望着姑娘微笑着说:“我倒想听听,究竟什么表现让你感到了异常。”
荣蓉见郑焱落座,就搬起凳子坐到了他的面前:“你从中原远来北国,怀着沉痛的心情埋葬了亲人的同时,也埋葬了亲情、友情与爱情,如果不是为了某种信念,恐怕你早已追随亲人去了。于是你将自己装扮成一个无爱无情、无才无能、不为财诱、不为色惑、不苟言笑、冷颜冰容的跛脚之人,目的就是想避开人们的视线,尤其是避开女人的视线,从而使自己少些烦恼与纠缠。可是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郑焱真有些吃惊了,这丫头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于是笑着摇了摇头,问:“我怎么错了?”
荣蓉没有笑,望着他受伤的手腕,说:“你应该不会否认自己的长相是多么让男人艳羡与忌妒,令女人爱慕与迷恋。按理说,有女人对你这个跛脚之人示爱,你应该视其条件或舍或取地予以回应,可你却恰恰相反,无论对方是丑是俊,是富是贫,你都一概回绝,这正常吗?再者,一个曾露宿街头沿街求职的人,面对高职高薪的诱惑竟然不为所动,这正常吗?你也许会说自己不才难司其职,可你一卷文辞竟然使深处穷途的外企公司绝处逢生,这不令人生疑吗?还有,你这让人又恨又怜的脚,在店里时何等的轻盈潇洒,可见了姑娘即变得蹒跚难移,这又作何解释呢?哼,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郑焱在作假。”荣蓉瞪了郑焱一眼,继续说道:“郑焱,你想想看,如果当初你不是以肢残、心死和情绝为因,而是以已有家室为由来拒绝姑娘的求爱,会落得今天这一凤萦群凰的境地吗?”
郑焱听傻了,天哪,我怎么这么笨,当初应该……咳,事已至此后悔有什么用呢?只能将错就错了。想到此,冷冷地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丫头,我就纳闷了,我郑焱为什么就不能是个瘸子,你们为什么要侮辱和戏弄我?”说完仰靠到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哟,谁人侮辱戏弄你了?”随着声音从门外走进了田恬。
郑焱听了动都没动。
荣蓉站起身来:“哼,是他自己在侮辱自己!”
田恬笑了笑:“荣妹妹,你怎么来得这么早?”说着走过去将饭盒放到了小柜上。
荣蓉瞟了一眼郑焱,说道:“我也是刚来。”随转身进了卫生间。
田恬扫了一眼病床,看到荣蓉的羽绒衣在床头放着,随走到郑焱的身边,两手揪着他的耳朵,拽起来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问:“小子,大早上就这么没精神,是不是昨晚和她闹腾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