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了,梁市长提出要与郑焱共进晚餐,郑焱以与朋友有约为由谢绝了,而后下楼走出市府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总算结束了,好难熬的调研呢,白天下车间、科室调查寻访,晚上写总结查资料苦苦思量,真是身心疲惫,那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郑焱下车站定,一眼望见洋妹妹琳达从时装店里出来,掏出手机拨了号码,随又丢进包里,气呼呼地转身沿人行道走了。
时装店外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出入其间,想必生意应该不错。多日不见不知道田恬怎么样了。想到田恬,不知怎的郑焱心里一阵发慌,近一年来,这个善良贤淑大姐一般的女人,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爱,使自己得免颠沛流离;看得出她爱自己,可又不敢奢望得到自己,从而陷入想爱又不敢爱,不敢爱又想爱的两难境地。而自己虽然心存感激,却只能以全力扶持她经营服装店来报答。虽然多次想到离开这里另走他乡,可仔细想想田恬劝留又不无道理。然而,真要久居此地,似乎又会影响田恬的个人生活。咳,真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郑焱正然想着,一辆出租车在身边停下,门开处,荣蓉从车里钻了出来,瞟了他一眼径直走进时装店。郑焱站着未动。不一会儿又见荣蓉走出店来,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不由心中暗笑:傻丫头,别等了,郑焱已经消失了,快忙去吧。
荣蓉在门外徘徊再三,最终愤愤地走过来,拦了辆车坐进去走了。郑焱望着离去的车影,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收回视线垂首走进了店里。
看到郑焱,田恬忙招呼:“欢迎光临。”
郑焱瞥了她一眼,绷住笑并不言语,装模作样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儿,而后接了一杯水在桌边儿的椅子上坐下来,慢慢地饮着。
田恬见了皱起了眉,望着这个肥衣、蓬头、架着二饼的男子,很是别扭,伸手拉了一把凳子放在门边儿,说道:“先生,您请这里坐吧。”
郑焱依然不语,静静地喝着水。
田恬催问道:“先生,您看好了吗,我可以取过来让您试穿。”
郑焱摇了摇头:“老板,我走到这里有些累了,想进来休息一会儿,您忙吧,待会儿我就走。”
田恬听了觉得声音好熟,望着他心道,你这人哪儿不能歇着,竟然闯进我店里。
“先生,要打烊了,您是不是到外面坐着?”
郑焱望望门外,微微一笑:“老板,天色还早,似乎不到打烊的时间。”
田恬听了又是一愣,听他说话怎么觉得有点像郑焱的声音?不由再次望去,但见此人乱发长须,发黄的脸上点缀着黑痣,哪有半点郑焱的影子。随沉下脸来说道:“先生,我今晚要去赴一个晚宴,故此想早点打烊,您请吧!”
郑焱笑了:“哦,是这样啊,那好,你走吧,我来招呼客人。”
啊?天哪,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先生,不敢劳驾,您还是请吧。”
郑焱摘掉眼镜,揉揉眼,又来回转动了几下眼珠,言道:“戴着镜子真是受罪。”说着将眼镜投进了垃圾袋里。
田恬见了一脸诧异:他怎么把镜给扔了,不会是疯子吧?而当目光盯上来人的眼睛时,不由再次愣住了:这眼神儿不正是郑焱的吗?可是不对呀,郑焱何等的英俊,岂是这人可比。
“老板,这几天的生意如何,你一个人又是家里又是店里的,忙得过来吗?”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望着那熟悉的眼神,田恬惊问道:“你到底是谁,听来怎么像一个人?”
“像哪个?”
田恬闻听又是一愣,走过来抓住郑焱的左臂,捋起袖管,手腕上一道刺眼的疤痕立刻呈现在眼前。便“啪”地一声拍在郑焱的手上,笑骂道:“臭小子,真是你呀?你……你怎么这幅打扮?”
“鬼机灵!”郑焱笑了,“为了避人耳目有意化了妆,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穿了。”
田恬在郑焱的脸上轻轻拧了一把,笑着嗔道:“丑八怪,快回家给我变回原样来,不然晚饭不得吃!”
“田姐,我这个样子真的难看吗?”
“不是难看,是很难看!别罗嗦了,快回去,我收拾完了就走。”田恬说着将郑焱推出了店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出租车在楼前停下,田恬钻出车外,匆匆上了楼。打开家门,一眼瞧见郑焱正裹着睡衣躺在沙发上,便关上门,换了拖鞋,悄悄走了过去。此时的郑焱已然恢复了原貌,睡梦中粉女敕光洁的脸上带着微笑,田恬见了,丢下皮包,月兑去外罩,扑倒在郑焱的身上,热吻起来。
酣睡中的郑焱被惊醒了,他用力扳起对方的头,发现是田恬,便笑着说:“喂,饿昏头了,怎么能胡啃呢?”
田恬的脸被臊得通红,她拨开郑焱的手,将脸贴过去颤声说道:“臭小子,你一走这么多天既不回来看看,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不知道姐一直在……在惦记你吗?”
郑焱被田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喂,能不能坐起来说话,你压得我好难受,有这么惦记的吗?”
郑焱的话把田恬的激情浇灭了大半,这小子好大的定力,真让人又恼又钦佩。于是捧住他的脸,问:“这些天你住在哪里,任务完成了吗?”
“哎哟,我说田恬同志,你能不能先去给小弟做点儿好吃的,等填饱了肚子再讲给你?”
田恬笑了:“我这儿哪有好吃的,这些天你在外边是不是天天山珍海味、花天酒地呀?”
郑焱故作痛苦状:“我的天,还山珍海味呢,他们把我关在一个鸟笼般的房子里,早晚吃咸菜,连点儿小磨油都不点;中午是一碗大烩菜,缺油少腥的,主食不是夹生米就是硬馒头,那叫苦哟!”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他们不可能如此待你,不然,你早该逃回来了。”
“咳,我既然答应给人家开方子,岂能中途退逃?只不过给开了张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的方子罢了。”
“行了,少骗我,你又不是什么庸医,断不清你绝不会开方子;无疗效,你更不会下药。呵呵,我有个预感。”
“什么?”
“你郑焱的名字就要唱响蒙城了。”
“不可能,且不说我开的方子有无疗效,即使有,那也是严正先生之所为,与我郑焱无关。”
“严正?”
“是啊,你今天在店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严正。”郑焱说完不无得意地笑了。
望着这甜美的笑容,田恬的心醉了,柔声问道:“真的想吃我做的菜?”
“嗯。”
“把眼睛闭上,小憩一会儿,我去给你做。”
“行。”郑焱说着轻轻合上了眼睛。继之而来的是田恬的紧拥与热吻……
隔日的《蒙城日报》,刊登了一篇由该报记者欧阳翠微撰写的题为《纳贤士之良策,招八方之良才》的文章,报道了由市委副书记市长梁云录组织召开的、关于拯救雅光电器公司的专题研讨会,会议研究并通过了来自省城纳兰的专家严正先生的拯救方案。文章还报道说,为了促使企业彻底摆月兑困境,市政府决定面向社会公开招聘雅光公司总经理,欢迎有识之士积极参与。
公开招聘企业领导人,这在蒙城还是第一次,它让人们看到了政府拯救企业的决心,也让人们对雅光公司的未来充满希望。
消息一出,立刻在蒙城引起极大的反响,街谈巷议中少了指责与谩骂,多了理解和支持。
半个月后。
正在店里翻阅报纸的郑焱,看到女记者欧阳翠微进了门,连忙让座:“欧阳小姐,你真是稀客呀,快请坐。”
欧阳翠微瞟了他一眼,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姑娘确实好久没来了,自从上次在医院被郑焱轰出来后,心里一直憋着气,他恼恨郑焱的狂妄与无礼,本打算从此不再理他,可是,听荣蓉说郑焱假借严正之名为雅光公司出谋划策,这让她有点儿憋不住了,当前的新闻焦点是拯救雅光,而郑焱这个瘸子竟以神秘身份参与其中,究竟是为什么?他帮助法华公司成功借壳儿上市,难道还能促使雅光起死回生吗?作为记者,我怎能不去深入其中一探究竟?故此,姑娘不惮为其鄙视与羞辱前来相见。
“郑焱,你可知道本市近日又冒出一名叫严正的跛脚男子?”
郑焱听了淡然一笑:“我整日呆坐此间难闻外事,故此一概不知。”
“好个一概不知,你以为自己伪装得无人可辨了吗?你也太小看他人的智商了。”姑娘的眼睛里充满鄙夷之情。
“欧阳小姐,你不仅多疑善惑,还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找不到婆家吗?”
欧阳瞪起了眼睛:“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焱收起了笑容:“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小姐,如果你是来选购时装的,敬请选试;倘若你是来搜集奇闻轶事或者无事生非的,对不起,郑焱无暇奉陪!”
欧阳闻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怎么,是不是我的话又触动了你的某根神经,使你不自在又要轰我出去呀?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郑焱显得一本正经:“我现在是在工作,不想被老板骂我不务正业。还有,我从来不曾讨厌过你,而是对一些无聊的记者感到厌烦。”
“莫非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无聊的记者?”
“小姐,请不要对号入座。”郑焱脸上笑容再现。
欧阳翠微娇嗔道:“我对号入座了吗,是你强加于我!”
“好好好,不提这个了,说点儿别的吧。”郑焱指指衣架,“哎,这一款款女装难道就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欧阳翠微瞟了一眼,笑道:“我只对你感兴趣。你知道吗,拯救雅光的事情似乎陷入了尴尬之境地,自公告之日起,十多天过去了,市府办公室仅收到两份竟聘书,一份来自省城,竞聘者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副总经理;另一份出自本市,竞聘者是商业局下属科室的一位干部;而市府对两人似乎少有热情。郑焱,你既然出手参与,总不能闪一下电、打一声雷就完了吧,得想办法让雨降下来!”
“我有什么办……喂,小丫头,你想把我绕进去呀?”郑焱差点上当。
欧阳翠微格格格地一阵娇笑:“行了,你就不要掩饰了,快想想办法,钱副市长的酒可不能白喝哟!”
郑焱笑了:“你怎么啥都知道,荣丫头告诉你的?”
欧阳并不回答,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门外,若有所思地说:“雅光重病缠身,处置不当不仅治不了病,还会令其病情加重甚至猝死;到那时,企业倒闭、工人失业,影响社会稳定,那将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
“嗨,我们的大记者,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忧国忧民了?”
欧阳转过身来:“想不到你郑焱竟然是铁石心肠!”
郑焱收起了笑容:“你不用激我,没用的,我知道自身的分量。”
“郑焱,”欧阳语重心长地说,“你真的忍看企业倒闭,给社会和家庭带来危害?你不肯援手,就不能推荐他人去拯救吗?”
“他人?”郑焱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两手抱头,双目微闭,像是陷入了深思。欧阳翠微没去惊扰,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