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焱肩挎布包走出云州火车站。望着眼前熙攘而熟悉的街景,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云州,我回来了,郑焱回来了!
“我回来了,呼吸着家乡的空气,感觉是那样的清新舒畅,听着熟悉的乡音心里却是痛悔不已。一年多前,我独自承担巨痛离开了这里,去追寻亲人的脚步,给所有关爱我的人带来了悲痛与伤害;一年多后的今天我回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曾经或依然关心着我的人,我……我的心好痛好痛。”说到这里,郑焱不由热泪涌垂,难禁泣声。
韩风抬起了头,望着郑焱痛苦的脸,流着泪说:“兄弟呀,听姐的话,去把晓兰接回来吧,她是爱你的呀,你对她的伤害是最重最重的!”
郑焱咬咬嘴唇,颤声说道:“诺曼是爱她的,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他们早就结缘了,比起我诺曼更会使她幸福与快乐;我既然爱她,就应该让她活得更幸福、更快乐。所以,我……我不能再去惊扰她了,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韩风听了慢慢起身离开郑焱,双手合十跪在了地板上,伴着涌垂的泪水,仰天愤然喊道:“老天爷呀,为什么要如此地折磨他们,您不觉得太残忍了吗,求您发发慈悲吧,他们是相爱的呀!”
郑焱折身下床,将韩风扶起,双双坐回到床边。
“韩姐,谢谢你,姻缘自有天定,就像我命不该绝,几次都未能死去。我与晓兰虽然相爱却不能结成连理,也是天意,郑焱认了,你就不要再为我神伤了。”
韩风抓住郑焱的手,颤声说道:“兄弟呀,你不知道晓兰她有多么爱你,你失踪后,她丢下公司不顾,在津西你父母的陪伴下,踏遍云南的山山水水,寻找你的踪迹,数月不归,心力交瘁,真个是感天动地呀!”
接着韩风详详细细地讲述了这一年多来她所了解到的、有关张晓兰的点点滴滴,听得郑焱心如刀绞,愧恨难当。看到韩风神情凄迷,郑焱不忍再提晓兰之事,掏出纸巾为她拭泪:“韩姐,公司的经营状况还好吧,美丽的家园开建没有?”
怅惘之中的韩风听到郑焱如此问,突然怒目圆睁,趴到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了口,而泪水却又垂落脸颊。
“臭小子,你不守承诺,抛下公司与韩姐悄然而去,将千斤重担压在了我一个弱小女子的肩上,而心里还要承受失去你的凄凉与痛楚,你……你害死韩姐了,知道吗!”韩风挥动双拳击打着郑焱的前胸。
郑焱没有躲避,任由她泄愤。
“去年的二月八日,开始动工兴建美丽的家园,省委夏书记和市委冯书记都非常重视这项工程,多次亲临现场或打电话督促我们要狠抓质量,创建优质工程,给河源和岭西争光。建安公司陈经理和方圆总工程师,日夜坚守工地,员工们更是战严寒斗酷暑,激情似火。他们如此做不单单是为了挣工资,更多的是在完成你的夙愿,报答你的宏恩。你失踪之后,晓兰让我告知员工你去非洲创办新的公司,然而,员工们都知道你一定是出了问题,不然不会不与他们告别就匆匆而去、迟迟不归,从此再无音讯。”
韩风擤擤鼻子,继续说道:“三年多的相处,员工们与你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不仅感激你,更是尊敬、信服和喜爱你。你走之后,没有人问过我郑总还会不会回来,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一直以为郑总就在身边。员工们自己出钱订做了五十面大旗,旗帜中央绣着一‘郑’字,就像古代将士出征一样,员工们无论在何处施工,都会高悬你郑焱的旗帜。外人不知内情笑言他们是‘郑家军’,而我则认为,他们此举除了在表达对你郑焱的敬仰、感激和思念之外,还是在激励自己:做人要做对得起郑总的人,做事要做让郑总放心的事;更是想以此感动天地,让他们喜爱的郑总能早日回到他们的身边。”
郑焱的泪水倾泻下来,只觉得心都在哆嗦。想我郑焱何德何能让他们如此待我,而我却为一己之私、一时之痛抛弃了他们,我……只见郑焱抬了自己两耳光。惊得韩风慌忙抓住了他的手。
“郑焱,你实在是该打,但不应该仅仅是自我惩罚。臭小子,你等着吧,会有许多人抬起手或者张开口向你发泄心中的愤懑!”
郑焱的嘴唇被咬破了,他不仅痛恨自己,更感动于茂源人的深情与厚爱。韩风心疼极了,抱着他直流泪:“兄弟呀,大家所以恨你,是因为爱你,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再辜负大家的厚望了!”
“韩姐,谢谢你,并请你代我转达对茂源人的感谢。”
“原谅姐不能代劳,如果你心中确实装着他们,那就请你自己过去表达吧。另外,夏叔叔和林疑无时不在思念着你,为了寻找你夏家费尽了心机;当夏叔叔得知你坠江失踪的消息后,真的落泪了,他心痛啊!还有,贝贝时常念叨你,大家告诉他你出国了,叮嘱他要好好练琴;小家伙儿非常懂事,很下功夫,已经学会了好多曲子,等着向你汇报呢!”
郑焱听了更是悔恨交加,咬住嘴唇起身走向了卫生间,随即传来一阵“啪啪”的耳光之声,惊得韩风急急跑了进去……
翌日,在韩风的坚持下,郑焱驾车赶往云州。由于路上积雪太厚,高速路被封,他们只得沿普通公路艰难跋涉。不足两百公里的路程,竟然花费了近六个小时,直到下午两点半才驶入了云州市区。
韩风坐在车里,看看一脸疲惫的郑焱,问:“真的不想随我去往晓兰的公司了?”
“韩姐,我不想再给人添乱了,我已经害得人家够苦的了。另外,我想尽快回到津西去,那儿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只听晓兰说过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去探望。想来除了思念你之外,应该不会有别的情况发生。”
“咳,我真是造孽呀,错认了他们,又离开了他们,使他们的心伤更重、更难愈合了。”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自责了,你不是回来了吗,那就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孝敬吧。咳,说来也真是感人,明知你不是他们亲生,即使年近半百,为了寻找你,毅然踏千山涉万水不辞辛苦,实在是可歌可泣!”
“会的,我会的!”郑焱颤声说道,“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们待我很好,我理应孝敬他们。”
韩风听了有些生气:“臭小子,什么叫没有亲人了,姐不是你的亲人吗?”
郑焱凄然一笑,看看韩风没有作答,而泪水已然洒落于胸前。
汽车停在了云州长途汽车站外,郑焱望着一脸不悦的韩风,言道:“韩姐,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近段时间不要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外人,好让我静下心来好好与父母团聚,以报答他们万里寻觅之情。”
“不用你嘱咐。倒是你不要忘了对韩姐的承诺!”
“你还那么啰嗦!”郑焱苦笑了一下,“等我安顿下来,有了时间,有了好心情,会去看望你们的。”
“姐可不想再等一年多了。另外,我把话说在前边,如果我一时不慎道出了你的踪迹,大家伙儿到津西找你发难,你可不能怪我。”
郑焱听了,为了调节气氛,使分别少些苦涩,有意逗笑说:“疯丫头,你要是故意泄密,小心我打你!”
“没大没小!”韩风见郑焱脸上有了笑意,心里也觉得敞亮了许多,“哎,你的小秘书可是一直在惦着你呢,要不我先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
郑焱听了,伸手在韩风的腿上拧了一把,疼得她一声尖叫,扑过来要报复,而郑焱已然钻出车外,回头向她摆摆手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