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古娟娟来电话了,对超平说:昨天钟标出差回来,她跟他谈离婚的事,谈妥了,事情简直一说就通。
钟标说:离婚的事,是女的她自己提出来的,不是他逼她同意的,这很好。感情不合了,还是离了好。
古娟娟说:看来留过两年洋的他,与一般的中国人就是不同,思想开放。
她说,钟标也同意见超平他,说跟作家交个朋友不是坏事。
她请他下午到她家去,举行“三人面谈”。
钟标的脸,很有男子气概:方堂脸,浓眉大眼,脸色红润光泽。他,就是身材稍矮点,只有一米六五这样。他出身一般干部家庭。但,他读书成绩特好。他到澳大利亚留学是公费的。
他把超平迎进客厅时,脸上笑眯眯的。
古娟娟用一套古香古色的茶具,给他们泡茶。端上茶后,她就在靠近超平这边的沙发坐下。
钟标瞥了一眼这个情况,难堪的表情不让人察觉地一闪而过。
很快,他笑笑地跟超平讲话:“老兄——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让我喊你老兄!想不到,你转眼就成大作家了!真是有志者事竟成!”
“你更不错嘛,堂堂的房地产公司老总——当前中国最热门的生意场上的显赫人物!”
“哪里哪里,不过是随便混混罢了。再显赫,名声也不会有你大;你是扬名天下,我只能在某个小圈子知名而已。还是搞文学的厉害,可惜,爹妈没生我这个头脑。”
“现在,报上讲不少地方的房地产热过了头,不知我市的算不算热过头?”超平转了个话题。
“不算热过头!会做的都不会热过头!”他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
他伸出一只手,对超平有力地摆了摆,然后又得意地一笑:“告诉你呀,人家一讲热过了头,你就砍,这是最蠢的!
资金投进去了,谁砍谁倒霉,以后就很难喘过气来。你不砍,掉点价,换些销售手法,这才是明智的。人家顶不住,你顶住了,你就会有高利润回报!”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笑,笑得满面春风,笑得胸有成竹。仿佛,还笑那一个个同行失败者……
这时,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把小梳子,悠然自得地梳了梳头上那倒往后面的波浪黑发,把它们弄得整整齐齐。
然后,他那拿着梳子的手在空中一举,再次显出大将风度,声音铿锵有力地说:
“实话告诉你:老兄——就算我市的房地产过热了,但,也绝对冲击不到我头上!为什么?关键是我公司资金雄厚,经得起折腾,他倒我不倒。当然,这还得讲究公司的背景如何啰!”
说到这里,他将小梳子放回了上衣口袋里。关于公司背景的详细情况,看来也随着他这个动作收回了肚里。
他微笑着看了片刻超平,又发话:“老兄,你已经是名人、大作家,能不能关心一下我公司?”
“怎么个关心法?”
“你买我公司的一套房子,然后,我用这件事做个广告……我给最优惠价给你。当然,我知道你蛮有钱。但,这算是你帮我做了广告,我该给你的报酬。”
“可,我现在有房子住……”超平不想跟他太近乎,就这样说。
“哎呀!老兄,你们不是马上要结婚吗?你现在住的那房子我不是见过吗?!它太旧太小了,有**份,乘着结婚办大事,正好换一套象模象样的新房。”
“结婚?”超平他竟一下懵了。
但,当他转脸看见古娟娟红着脸对他多情一笑时,才反应过来:“哦,钟先生是讲这件事……想不到:钟先生在为我们操心了。”
他们两个男人然后就微笑着对视,突然,都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超先生,对你的为人和作品,我都有所了解。对你,我是很敬佩的!
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赶上了好时代。我们的事业,都已有所成就。所以我想,我们会有不少共同语言,可以交个朋友。
至于女人嘛,好合好散,互相理解,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不过,钟先生,我还是想问清楚你:你,为什么同意跟古娟娟离婚?”超平一副固执的样子,认真地问。
“这……”钟标脸上第一次出现明显窘态。
但,他很快就收起窘态,也是一副认真的表情,慢吞吞地说:“说起古娟娟嘛,我还是挺喜欢她的。就是现在,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说完,他瞥一眼坐在超平身边的古娟娟,然后皱起了眉,脸上是烦躁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但是,我为什么又同意跟她离婚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跟你有不有旧情,我不在乎。因为,你们以前的认识,我没有理由责怪。而且,我又是在了解你们以前的情况下愿意跟她结婚的。
她跟我结婚后,忠实于我,不跟其他男的乱来,这也是我无法挑剔的。
我与她最大的矛盾,是她不理解我。
男人,尤其是搞事业的男人,总会有他的特点。
象我,工作需要,身边有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出差,当然也得一起去……可是,古娟娟就老为这点小事跟我怄气。
我们的矛盾,就是由此引起的。”
超平这时看了坐在身边的古娟娟一眼:她皱着眉,一副冷淡的表情。
“她要是是个农村女子,对老公多个女朋友想不开,我还理解。可是,古娟娟她是个上流社会的女子呀!她自己的穿着打扮,也是很时髦的呀!而她的思想还如此狭隘,我就不理解了!
真是的……就这样,她忍受不了我!我们,只有感情不合了。”
“钟标,我问你——”古娟娟发言了。“要是,我也找个年轻的漂亮的男的,他天天单独跟我在一起,你忍受得了吗?”
“我忍受得了!”钟标把头一昂,大咧咧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同意你找个吹得来的男的做朋友嘛。”
“哼,你忍受得了?我不信!”古娟娟冷笑道。“不是太亲密,你可能忍受得了。如果是很亲密,我绝不信你还忍受得了!”
“很亲密,我也忍受得了!不就是有个情人嘛!谁叫你自己找不到……”钟标用冷笑回敬她。
“你……乱七八糟!既然不讲爱情,你还结婚干什么?”古娟娟的脸涨红了,非常气愤了。
“我……乱七八糟?可我的下属,都讲我是和蔼的领导……我倒听到不少人讲你是冷美人。”
钟标那有浓眉大眼的方堂脸,这时因冲古娟娟挤眼睛做怪表情,模样变得非常丑陋。
“钟标,你太卑鄙了!亏你讲得出!我喜欢穿着打扮,是我展示我女人的美。
我跟外人言谈举止有分寸,被讲是冷美人,这正应该是你骄傲的!因为,我这是忠实于你!
没想到,这却是被你嘲笑的!
也好,现在,我算是彻底认清了你的丑陋面目;不然,为你守一辈子分寸,不知有多冤枉!”她气咻咻地说。
说完,她狠狠地盯着钟标。
翘着二郞腿坐着的钟标,这时不再摇那翘着的皮鞋尖了。他烦躁地动了动身子,用有些阴沉的目光与古娟娟对视。
片刻,他瞟了一眼坐在一侧的超平,难堪再次袭上他的脸,僵在那里。
他边沉思,边急促地眨眼睛。
终于,他又恢复了他那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大咧咧的样子。
他突然一笑——带着一种不可捉模的微笑对古娟娟说:“好啦好啦,阿娟,还是消气吧。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现在,让你把气发出来了,这就好啦。
反正,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说得清楚谁对谁错呢!
讲以后吧,你要离婚,我也同意啦,以后我们就清啦!
现在,超先生在这里,他可以作证——我们没打没骂,是文明离婚,对吧?
现在,要解决的是财产怎么分割,你说吧?”
“为什么要我先说?你先说。”这时,古娟娟脸上的怒恼表情才缓和了。
“要我先说,那好,我就不客气了——这房子和这些家具归我,存折上那三十五万存款归你,行了吧?这说明,我还是从方便你着想吧?”
“行了就行了。”古娟娟很快回答他。
“好,超先生也在这里,我们算讲定了。
还有一条:离婚后,你不会到你的副省长爸面前,讲我什么不好吧?不会通过他叫什么部门找我的麻烦吧?”
“我和我爸,都不是这种人!”
“那好,就这样。以后,我们还是熟人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尽管找我。”
古娟娟没答他,转脸对超平:“超平。我进房里捡一点我的东西,等下我们一起走。今晚我回我妈那里。”
顿了顿,她又转脸对钟标:“钟标,明天上午你有不有空?”
“干什么?”
“到民政局办手续。”
“那就去吧。”
……当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男人的时候,一阵沉默。
后来,还是屋主人先开口:“超先生,你觉得女人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都重要!”
“哪个第一重要?”
“你认为呢?”
“我认为:男人是事业第一重要!女人,反正满天下都是女人,经常有一两个来调剂下生活就行了。这叫做互相需要,也是互相帮助,也有感情,以后分手了也还是朋友。
这种现代生活方式,还是蛮有浪漫色彩的,活得也轻松、潇洒……”
这时,肩上挎着个大包、手上提着个皮箱的古娟娟,从卧室里潇洒地走出来。
她平静地对钟标说:“钟标,那我们走了。明天上午九点钟,在区民政局见。”
超平马上起身过去,接过古娟娟手上的皮箱,也平静地跟钟标打招呼:
“钟先生,那我们走了,再见。”
然后,他与古娟娟一道走出了房间,离开了他也不喜欢的钟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