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跪下!”太后陡然伸手拍向一旁的案几,厉声喝斥,我登时骇得双腿发软,直直跪倒下去。
地板冰冷的寒意从膝盖处传来,激得我浑身颤栗,止不住的颤抖;我以手撑地,弯低腰身,用最卑微的姿势朝她跪拜,以期自己的软弱能消除她对我的一丝芥蒂。
永寿宫中除了太后偶尔轻抿茶盏时瓷器的碰撞声,四周静谧非常。玉蓉姑姑为太后轻捏肩骨,太后似乎很享受,除了偶尔拿眼角狠狠剐过我,其余时间均对我视若无睹。半个时辰就这样悄悄流过,因跪得太久,膝盖处早已痛地没了知觉,额上密密布满汗珠,面容苍白异常,虽已暖春,但傍晚的天气依旧寒冷无比,若不是我双手扶地,恐怕早已支撑不住歪倒在地。太后始终未叫我起身,我也不敢私自挪动分毫,再这样跪下去,恐怕我的双腿就要废了。
“兰贵嫔可知罪?”太后冷洌的声音响彻大殿,夹杂着闷湿的空气寒冷彻骨。
“臣妾不知——”我颤抖着声音,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膝盖的重量,不至于太难忍受。
“混账!哀家虽老,但还不至于糊涂!”太后猛得提高声调,唬得我险些不稳,歪倒在地。
“臣妾不敢!”
“不敢?哀家原看你是个极聪慧玲珑的孩子,没想到呀,你也是这般狐媚惑主之人,真真是伤哀家的心呀!”
“太后明鉴,臣妾决不敢做那狐媚之事!”想来太后以为今日是我教唆夏侯南出宫的,才会如此愤怒,我唯有小心应对,方可保住小命。
“你既已封了位分,又蒙圣宠,为何至今还未侍寝?那本是皇上的私事,哀家无从过问。可是没想到呀,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扔下国事,偷遛出宫,何等大事,倘若出了意外,你担当得起吗?哀家本不想再理世事,静心念佛,谁知这新晋宫妃竟一个不如一个,真真是让哀家不省心。咳,咳——!”
“太后!”玉蓉姑姑闻声忙呈上茶盏,为太后轻抚后背,劝道:“太后切莫动气,小心伤了身体!”
侍寝?我早该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后迟早要插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想来太后对我的芥蒂并非一朝一夕。
“太后息怒,皇上的心思岂是臣妾可以妄自揣测的,臣妾愚钝,也——着实想不明白!”现在也只能抵死不认,期望夏侯南能及时来搭救于我。
“想不明白?哼!”
“嘭——”随着一声脆响,太后手中的瓷盏狠狠向我砸来,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瞬间碎裂成片,尖锐的瓷片飞奔过来,猝不及防间在我雪白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口,登时鲜血流注……
太后突然厉声道:“当真以为哀家糊涂了不成!哀家本念在护国公对朝廷有功,倘若你知错能改,哀家便不予计较,谁知你这般顽固不化——来人,给哀家拖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三十大板?闻言我登时吓得面无血色,身子犹如秋天落叶,愈加抖动地厉害。三十大板下去我焉有命在!
“太后,三十大板下去兰贵嫔会没命的?”玉蓉面露难色,为我求情道。
“要你多嘴!还不拖下去——”太后狠狠瞪了一眼玉蓉,朝我身后束手而立的太监厉声道。玉蓉怯怯地敛声不语,目露怜惜之情望着我。
我知挣扎无用,因双腿痛的早已没了知觉,索性任由他们将我拖拽下去。
我被按在一条长长的凳子上,永寿宫首领太监冯广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监视着,随着他尖细的嗓音一声令下,坚硬厚实的板子便狠狠落在我的臀部,只一下,我已痛得冷汗淋漓,面容惨白,五官痛苦地扭曲着,“一,二,三……”不知被打了多少下,我的意识逐渐浑沌,我想那里此时恐怕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吧,我似乎看见玉蓉悄悄扭过去的脸,连她都不忍再看,我想我此时的样子一定很恐怖。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我可以被打,但决不屈服,即便那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紧咬的唇瓣溢出一股腥甜,我毫无知觉,全身如躺在云端般轻飘,又如压了千斤巨石般沉重,我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僵硬如石的太后,那一抬首仿佛耗尽了我毕生的精力,头重重的垂下……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似乎是众人惊慌失措的跪拜声:“皇上吉祥——”
朦胧间,头被人轻轻抬起,一股难闻的药汁正顺着嘴角往里灌,苦涩的味道令我一阵反胃,全数吐了出来。头越发地沉,好想就这样睡下去,可是周围怎么那么吵,好像有瓷器落地的碎裂声,谁的怒吼声,夹杂着众人的求饶声——
“你们是怎么治的?怎么还不醒?再治不好,统统提头来见——”
“皇上恕罪,臣等已经尽力了。只是兰主子意识不清,伤口引发高烧,喂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倘若再喝不下去,依旧高烧不退,即使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
“你说什么?既然治不好,朕留你们何用!来人,全部给朕拖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容臣等再议,也不是全无办法——”
“下去再议,倘若还想不出医治的对策,就自行了断吧!还不滚!——”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不管了,再睡一会儿吧!头真的好沉!
“小姐,小姐——”好像是木兰的声音,我又做梦了吗,每次做梦木兰都会这样焦急的叫我?
做梦最好了,不用去面对那些不想见的人,不用再费尽心思只为求一丝生存。只和木兰在一起,仿佛我们还在江南,那里有云姨疼我,季师傅爱我,木兰陪我,呵呵,多好——
梦里依稀有人执着我的手,用最深情的目光望着我,手心一阵湿腻,他哭了吗?好想睁开眼,看一看他的脸?可是怎么睁都睁不开,果然是梦呢!
我似乎又来到了桃花林,看到了亭里丰神俊朗的夏侯南,一袭白衣,如谪仙般飘逸出尘。闹市街上他对我说:在下杨玄!
突然视线一转,温静柔一脸狰狞,用尖细的嗓音对我道:“兰姐姐,你不是要保住惠妹妹的孩子吗,怎么办,没保住,死了呢!”
说完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举到我的眼前,那婴儿没有衣服包裹,全身*,乌青遍布,小脸痛苦的扭曲着,看不清五官。我睁大了眸子,不敢相信,呼吸因颤抖而略显急促,我拼命的摇头,泪流满面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清儿的孩子!你这个妖妇,拿别人的死婴来骗我!”
“哈哈——”温静柔毫无形象地大笑,目露凶光,狠狠的剜着我:“我就说了,不让姐姐多管闲事,姐姐偏不听,这不,没救了!没救了呢!哈哈——”
温静柔的脸突然变成了沈清秋,她正满脸忧伤的看着我,面容憔悴,蓬头垢面,泪水横流,凄凄道:“姐姐,他死了——死了!救不活了!——我的孩子,他死的好惨!——姐姐,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清儿,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你的孩子呢?——清儿,你相信我——是温静柔!一定是她,你去找她,去找她,别来找我!——”我急得大哭,语无伦次,清儿的孩子不是我害的,我要保还来不及怎会害他呢?一定是被人陷害,一定是温静柔陷害我!
沈清秋的目光陡然一凛,狠狠的瞪着我,仿佛要将我凌迟般,看的我毛骨悚然,心惊胆颤。“哈哈——”沈清秋突然大笑,将手中的死婴朝我掷来,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孩子突然睁大了双眸,望着我,缓缓有血从里滑出,我骇的大叫出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