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瓦的皇宫大院,复到一年中秋盛宴之夜,玉盘悬挂于空,冷冷地俯视歌舞升平的颓靡世界。好似看不惯如此纸醉金迷的那些人,她悄悄地掩盖住自己的风华,似有眼不见心不烦之意。
华清宫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万千宫灯倒映其中,宛如刚刚盛开的彩莲,明艳多姿。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而此时,池上搭建了一个方形舞台,歌女高坐在此弹琴歌唱,舞姬挥舞着长长的水袖,扭着妙曼身姿,载歌载舞。
雕龙大椅的主人,正眯着眼睛欣赏这旖旎风光,他右抱高贵典雅的皇后,左拥风情万种的爱妃,享受着二女精心伺候。在笙歌美酒的陶醉下,这位文人皇帝突然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提笔一口气写下一首新词:
南歌子
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
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云何事下巫峰。
趁拍鸾飞镜,回身燕飏空。
莫翻红袖过帘栊,怕被杨花勾引嫁东风。
“皇上,您的新词甚妙,让臣妾现场为您谱曲而唱,如何?”位于右侧的皇后见了新词,难掩欣喜之情,精通音律的她,似乎迫不及待。
“这有何不可!朕也许久未听皇后为朕而歌,今夜乃是好时机,准奏!”他登基已有一年,自从一年前大殿上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在终日管理朝政,反而更加醉心诗文。
当然,没有人真正的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只有那位爱他至深的皇后!
“皇上,姐姐一个人在台上好不寂寞,不如让臣妾为姐姐伴舞?”新纳不久的妃子云素亦是一脸兴奋之态。
“准奏!你们姐妹二人就上台为朕歌舞吧!”李煜复坐回雕龙大椅之上,持杯饮下美酒,目光转到二女身上。
想到“姐妹”一词,他突然目光一暗,回忆起一年前在那个人的面前,他同样说过这个词。然而,她终究没有机会与他的皇后互称姐妹。
周娥皇捕捉到他此刻的目光,纤纤玉手紧握成拳,与云素心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逐提裙走向高台。
二女站在高台之上,阴狠的眼神同时望着一个方向。
“姐姐,你放心,妹妹做事绝对可靠,今晚,就让她永远消失!”云素冷冷一笑,轻声而语。
周娥皇并未给予任何表情,回身抱起琵琶,开始调音谱曲。
藏身在云层的玉盘,被冷风吹散,又现身于高空。
繁华宫廷之中,一小院孤零零的被挤在角落,灰暗矮小的院落与高楼亭台如此格格不入。锁住小院的铁门似乎早已生锈,在清辉照射下,生锈之处如同凝固的血。院外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已久,然内院却被清扫地干干净净,房屋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暗示此地还有人居住。
一个梳着简单小辫、身上所穿衣裙发白的女子推开门,提着木桶从屋里走出来,寒夜中,她搓了搓冰冷的手,开始放桶打水。然而,她已将井绳放完,捞上来,桶内依旧无一滴水的痕迹。她放弃了,对着屋内那道微弱之光喊了一声:“妹妹,这口井干枯了,我想办法找丁将军帮我们好吗?”
“不用再去劳烦他,丹青,屋外凉,进来吧!”许久,屋内才传出一个极其疲惫的微弱之声。
听着这个仿佛没有一丝生机的声音,丹青的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下滑,她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圆月,突然跪于地,祈求上苍:“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在折磨她,她已经够苦了。那个人既然已经抛弃她,为何还不放过她,非要将她遗忘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有灵,就帮帮她吧,丹青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是的!这个地方早已被人遗忘!
额头贴着冰冷地板,她的思绪突然清醒,抬眼望着那把大锁,自语:“不行!如果永远困在这里,只有死,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出去。”
于是,丹青站起身,见屋内的人没有动静,以为她已经休息。想到宫里只有丁将军能帮她,不再犹豫,借助枯井之力,一个跃身便出了这个院门。
屋内的那个人会沦落为如今这般模样,与自己月兑不了干系。因为一年前在大殿上所发生的那件事,她事先是知道的。
就在丹青离开之后,忽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来到院墙外,他四处瞧了瞧,这个被遗忘的小院果真好下手,连巡逻的禁军都不曾有!
翻身入了院中,轻手轻脚的将带来的一桶油倒在陈旧的门前。然后掏出火折子,对屋内微弱的烛光恨恨道:“妖女,都被关在这破旧小院一年了,还勾引着皇上夺我家主子的宠,我烧死你!”
扔掉火折子,他再次翻身上墙,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腰牌突然掉在院内。
红艳的火苗越升越高,片刻火舌便将小院包围。
屋内,长发披肩的绯衣女子正出神地盯着微弱的烛光,明明早已觉察到屋外的危险,她却未抬步跑出去,也未曾呼救。听着噗噗的燃烧声,她知道大火已经逼近房屋。果然,须臾间,刺目的浓烟便冲进屋来,夹杂着油味的烟雾渐渐将她包围。
她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但暗淡的目光仍继续注视着微弱的烛火,那张几乎僵硬地苍白容颜上此刻居然浮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这一切终于即将结束!